云宗主自然知道云昭此举实在过分,但他又比较了解云昭,知道这个孩子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当众发疯——不排除脑子真的被魔尊打坏了——但如果真是这样,闵医师为何没说?
无论如何,云宗主语气颇为严厉地制止道:“住口,云昭!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像剑宗的少主?还不住口!”
“二叔!”云昭都有些哽咽了,用那种可怜的,还发着颤儿的声音道,“不要答应江暮阳,我死都不会跟裴师兄退亲的!”
云宗主不明白,云昭到底在害怕什么。
一来,云昭和裴清有父母定下的婚约,名正言顺,光明正大。
二来,两人不论是家室,身份,还是外貌都是十分般配的。
也不是说江暮阳长得丑,但江暮阳是被父母抛弃的弃子,出身低贱,又是裴清的替身,就连相貌也平平无奇,除了一双过分好看的,隐隐和他英年早逝的三弟云风,有几分相似的眼睛。
这么平平无奇的江暮阳,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能让云昭忌惮成这样?
而且,两个人以前关系亲密,云宗主想拆散都拆不散。
不过短短一夜的时间,云昭就好像中|邪了一样。
不仅不顾昔日的情谊,还对着江暮阳破口大骂,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其中是不是别有隐情。
“阿昭,你莫怕,二叔在此,无人敢伤你分毫。”云宗主沉声道,“你如此这般,到底为何?”
云昭没有开口,只是狠狠摇了摇头。
“你若是不说出个缘由来,现在就向江公子道歉。”云宗主道。
“二叔!”云昭猛然抬头,失声惊叫,“我绝不会向江暮阳道歉!”
“那你就把委屈说出来。”
云昭实在是难以启齿,他很怕会伤害到裴清,可就让他咽下这口气,还不如直接让他生吞一百柄刀子。
尤其他还看见江暮阳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席位上,正慢条斯理地剥桔子吃。
更是怒火中烧起来。手指头都捏得咯噔作响。
云宗主的脸色沉了沉,语气也严厉了许多:“云昭,现在,立马向江公子道歉!”
“我不!”
云昭面色涨得通红,因为牙齿咬得太用力,甚至都出血了,他身上的伤口,好不容易愈合了,又崩裂开来,往外渗血,被逼到了极致,他竟然当场哭了。
他这一哭,云宗主就更加怀疑,裴清和江暮阳私底下,是不是欺负了云昭。
否则云昭为何要如此反常?
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掉眼泪。云昭今年十七岁了,又不是七岁的孩子。
哭本来就丢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哭,更是丢人现眼。
如果不是因为,云昭是他的侄儿,云宗主都嫌弃他了。
“阿昭,你莫哭,有什么委屈,就尽管说出来,二叔替你做主。”云宗主抬手,示意云昭过来,等人一靠近,他就抓着云昭的手腕,目光直视着他,以千里传音之术,询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是不是江暮阳欺负你了?”
云昭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同样以千里传音之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通通说清楚了。
但他有两个地方隐瞒了。
一个是,将他一剑刺个对穿的人,明明是裴清,可他却说是江暮阳所为。
但云昭知道他冤枉了江暮阳,所以说成是江暮阳“失手伤人”,乃“无心之失”。
还有一个是,裴清和江暮阳的丑事,他说成是江暮阳勾引裴清未遂。
这绝对是惊天丑闻。同门师弟勾引师兄,还明知师兄有婚约在身。
此话一出,云宗主怒从心头起,总算明白,云昭为什么要委屈成这样了。
试问一下,这算什么救命之恩?
先是失手伤人,再拼尽全力去救,这至多就是补救自己犯下的过错。
剑宗不问罪江暮阳,都算是顾念两宗的情分了。
云宗主早就有所耳闻,江暮阳是个断袖,但他从未想过,江暮阳居然会勾引裴清!
这个气,莫说是云昭忍不得,云宗主也万万忍不得。
云宗主以千里传音之术,严厉呵斥道:“江暮阳伤你一剑,也算是你咎由自取!是你先舍弃他在先!你让他怎么对你不计前嫌?”
云昭知道自己有错,也不敢反驳。
云宗主满脸恨铁不成钢:“江暮阳能把你拖回来,就算他有良心了,你还想如何?”换个人大概就直接不管云昭死活了。
云昭:“我就要一个裴清!”
云宗主:“为了一个男人,你便这般失态,哪点像是剑宗的少主?”
云昭反驳:“可那是裴清啊!”
“闭嘴!”
云宗主呵斥道。既然他已经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便万万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他转头,凌厉的目光,直视着江暮阳。
江暮阳立马就察觉到了,就在叔侄二人用千里传音之术时,他就已经察觉了。
原本他还在想,云昭但凡像个男人,就不要窝窝囊囊地去求自己二叔帮忙。
结果看来,江暮阳还是高看云昭了。
他甚至都大致猜出云昭会对云宗主说什么,不必说,一定把责任,干干净净,完完整整地推给他江暮阳。
没错,江暮阳就永远都是一个大冤种。
“看来,今日这个宴席,怕是吃不下去了,但无论如何,多谢剑宗款待。”
江暮阳十分冷静,把剥好的橘子,塞到了衣袖里,立马就迎来了黑蛇爱的抱抱——其实就是用蛇尾巴,卷一卷他的手指。
“我记得,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不知道云公子有没有听过。”
“什么话?”云昭颤声道。
江暮阳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说:“这世间最清楚你冤枉的人,往往就是冤枉你的人。”
他好像什么也没说,却什么都说了。
云昭的瞳孔剧烈颤动,有一瞬间,他觉得江暮阳好像隔空抽了他一耳光。
甚至,他还隐隐察觉,自己这么一次小小的冤枉江暮阳,日后就是跪断了双腿,都难以求来江暮阳的一记眼神。
可这个时候的云昭,心里眼里就只有裴清,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云宗主冷声道:“你不解释么?”
“解释——哈哈哈。”江暮阳起身,很豪爽地大笑起来,等笑够了他才道,“若是解释有用,那你还会听信云昭的一面之词么?”
“那依你的意思,”云宗主的声音越发低沉下来,“此事该如何?”
江暮阳一脚踢翻面前的矮桌,冷笑:“那就打!”
谁怕谁?
第37章 请你向我师弟鞠躬道歉
他懒得再多辩解了, 反正也是多费口舌。
还不如先打个痛快再说。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懵了, 尤其陆晋元和林语声二人, 更是满头雾水,根本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云昭突然发疯,又突然大哭, 现在又很突然的要动手。
林语声立马要开口阻拦, 可事态已经严重到,无法坐下来和解的地步了。
索性抓着剑, 一瞬就翻过席位,冲了上前,陆晋元不甘落后, 也立马跟了上去。
可都没有快过裴清。
江暮阳只觉得,眼前一晃, 就好像迎面一道清风拂过,再一抬眼,裴清已经手持长剑,立在他的面前了。
“裴清, 你——”江暮阳很郁闷地说, “你离我远点, 行么?”少在他面前装逼。
滚远点, 让他自己来!
裴清并没有滚开,攥剑的手臂很稳, 他道:“云宗主,实不相瞒, 我此次远道而来原是为了两件事, 一是借洗髓玉, 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第二件事,就是我现在想说的事情,”裴清一字一顿,神色无比认真地道,“退亲。”
“退亲?”云昭满脸煞白,声音发颤,“你真的要跟我退亲?就为了一个……一个江暮阳?裴锦衣,我才是你的未婚妻!”
“云少主,恕我直言,我并不认为,我的父母会在我幼年不知事的时候,给我定下婚约。”
裴清缓缓道,“众所周知,我比你年长十岁,但我的父母,在我五岁的时候,便已经双双仙逝,并将我交给师尊抚养。若是他二老有什么临终遗言,我师尊又怎能不知?这是其一。”
“其二,我此前修的是无情道,这是我爹娘临终前,把我托付给师尊时亲口说的。在苍穹并非什么秘密,既然他们让我去修无情道,便是希望我一生一世,都不要沾染世间的七情六欲,又如何会有定下婚约这种自相矛盾的事情发生?”
江暮阳当然知道婚约是假的,前世他就知道,这完完全全就是云昭小时候理解错了。
云昭的父母临死前,不知何故,死也不愿意回剑宗,便想着和裴清的父母交情甚笃,而那时裴清都十七岁了,在修真界小有名气,又是苍穹派的亲传弟子。
若得裴清的庇护,又何尝不是得了苍穹的庇护?
便对小云昭说,让他去找裴清,还单方面地把他托付给了裴清。
大概就是让裴清亦兄亦师地去照顾云昭。
谁曾想就是这么巧,当时裴清为了保护陆晋元,拉着魔尊纵身跳下了魔域。
云昭找不到裴清,后来又被剑宗接了回去。他当时理解有误又听说了很多关于裴清的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