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梦境?
心跳没来由地变快,耳边充斥着慌乱的咚咚声。
林殊抿紧唇,一点点将对话框往上滑,很快看到一个名为“11月3日-1月22日梦境及感受”的文件。
冥冥之中,像是被引着诱着,林殊未作犹豫,一下就点进了文件。
【11月3日:坠楼这天,我梦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男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他像一颗情药做的糖,只是听见声音都会情难自已,犹如过电。】
【11月6日:他叫林殊。】
【11月9日:他好像和我一样,很喜欢洋桔梗,在湖边种满了花,说是送给我的礼物。梦里的我应该很喜欢他,可我总是沉默惹他生气。为什么?】
【12月28日:今天的梦很可怕,好像每个人都死了,只有我还活着。】
【1月11日:他应该和我一样,也会做那些梦,是因为他梦里的我是个冷暴力的变态,所以他才很讨厌我?】
【1月16日:他尝试着接受我了!他终于认为,我和梦境里的我不是同一个人。】
......
林殊一点点往下拉,随着日期渐近,记录越来越多,不仅有梦境,还有秦渝池的大篇幅感受。
手机慢慢变暗,最后黑屏,心口也跟着一起静了。
林殊说不上现在是什么感受,就像是忽然间遭受了重锤,人的痛感机制还没起作用,整个人都是懵的。
听不到风声,感受不到冷热。
林殊僵着身子,没力气动,甚至不想呼吸,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眼睛也懒得眨。
“林先生,您怎么了?”周明察觉他不对劲,担忧地问。
林殊缓慢地看向周明,“秦渝池在11月时坠楼了?11月3日?”
“是......那天威亚忽然断了,秦哥就坠在消防垫上,住院了一周。”周明知道林殊时边星澜的朋友,也拿不准林殊的意思,没敢说谎。
11月3日。
这正是他重生回来的那一天。
林殊缓慢地点头,像个老人一般动作迟缓,将手机放回口袋,愣愣坐在位置上,视线失焦。
秦渝池不是没有重生,只是暂时失去了记忆而已,而这些记忆正在慢慢复苏。
林殊自嘲地勾起苦笑。
他早该知道,他做了这么多孽,怎么可能只要决定改过自新,认真悔过,就能获得圆满呢?
但最让林殊绝望的,其实不是秦渝池也重生了这件事。
而是在秦渝池的记忆里,秦渝池竟然爱过他,甚至还怀疑自己曾用冷暴力.虐待他。
仅仅是残缺的记忆都在说明,秦渝池是真的爱过他。
他那样对秦渝池,秦渝池还是爱上了他。
而秦渝池明明爱上了他,最后却被他逼得痛苦到想杀了他。
人总是选择性遗忘痛苦的事。
怪不得秦渝池的梦境记录里,根本没有秦希沫死后的记忆。
秦渝池的梦里全是快乐,而那些苦痛像是被故意避开一样,一点都没有出现。
越是细想,林殊就越绝望,甚至想将曾经的自己摁在地上,痛揍一顿,揍到全身瘫痪,再也作不了恶才好。
脸上的苦笑诡异地变大,林殊全身脱力地坐在椅子上,遥遥看着湖边的秦渝池,仿佛在看贪婪的最后一眼。
正巧,拍摄结束了,工作人员都收了设备,秦渝池也朝着林殊跑过来,像是在奔向一直追逐的星月。
但林殊很清楚,他不是秦渝池的星月,他只是朵漂亮招人而内里全是剧毒的花,一朵会给秦渝池带去厄运的花。
“林先生,我们......”
“我累了,”林殊没敢看秦渝池光亮的眼睛,而是垂下视线说,“我要回酒店。”
“您......不舒服吗?”秦渝池的语气变得担忧,手也自动覆在林殊额头上试温。
“我要回酒店。”林殊低声而冷淡地重复。
“好,我送您回去。”秦渝池愣了愣,而后将羽绒服裹在林殊身上,拉好拉链。
来时是林殊开车,回去时改成了秦渝池开车。
林殊坐在副驾驶,将脸躲在雪松香的羽绒服里,贪婪而小声地嗅,像是再也闻不到了一般。
车子快要行到酒店时,林殊打开窗户,任风将鼻尖的雪松味一点点吹淡,吹散,消失不见。
“林先生,风太大了,把窗户关上吧。”耳边传来秦渝池温柔的声音,像是在哄小孩。
林殊咬紧牙关,闭上眼睛,右手紧紧攥着安全带,无声地呼一口气。
再睁开眼时,林殊声音冷淡,语气里无一丝波澜,“秦先生,刚才我认真思考过了,我认为我们不太合适,今后我们还是少见面为好。”
作者有话要说:
疯狗进度90%了,快恢复记忆了。
阳了,实在难受,来晚了抱歉!
第40章
车内陷入沉默。
北欧的冬风在这一刻冷到极致, 钻入林殊的每一个毛孔,浸入四肢百骸,吞噬他生命里所剩无几的体温。
林殊看向窗外, 视线扫过异域风情的建筑, 无心观赏, 只是发着愣放空。
车子驶入停车场,停在原先的车位上。
咔嗒——
车停时, 车门也锁了。
秦渝池熄了火, 侧身看着林殊,声音依然温和, “林先生, 您觉得我们哪些方面不合适?”
为什么不发脾气?
为什么还要用这么温柔的语气与他说话?
林殊收紧手指,紧紧握成拳,声音冷淡, “哪里都不合适。”
秦渝池抿紧唇沉默片刻, 再也顾不得绅士礼仪了, 攥住林殊的手腕, 直接将他往自己面前拉。
手腕上的握力不小,林殊觉得秦渝池该生气了, 为他出尔反尔的态度, 为他玩弄真情的恶劣行径。
可转过身时, 林殊没在那双眼里见到一点愤怒, 只有急于解释的诚挚。
“林先生, 我很喜欢您,所以有时才会无措, 沉默, 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我不是故意要冷落您。”秦渝池解释道。
秦渝池又在把错怪在自己身上,还认为他是在为那些“梦境”痛苦。
傻子,那不是梦境,那是你自己的记忆。
林殊可以摊牌,但他根本没有勇气。
他无法面对自己犯过的错,就连记忆缺失的秦渝池都不敢面对,更遑论将曾经全盘托出。
林殊无声地深呼吸,终于鼓起勇气,对上秦渝池的眼睛,语气不屑,如同初时见面。
“我们只是普通的相识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如果你觉得我欺骗了你的感情,你想要什么资源,我补偿给你就是。”林殊勾起一丝顽劣的笑,如同无数玩弄感情的纨绔。
握在手腕上的手蓦然松了。
林殊抬起下巴,像是看无足轻重的戏子一般,不屑地俯瞰。
寂静之中,秦渝池失神片刻,怔怔地望着林殊,一语不发。
“如果你想要这辆车,我也可以送给......”
“不用。不要再说了,林先生。”秦渝池垂下头,似是很失落,第一次打断林殊的话,自己开门下了车。
砰——
车门关上,秦渝池的背影越行越远,像曾经的无数次离去一般,挺拔而冰冷,再也没有笑着回头,也没有道别挥手。
身体里所剩无几的力气被耗光。
那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时,林殊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自嘲地笑自己是个懦夫。
他没有胆量面对记忆全部恢复的秦渝池,更不敢想象,当秦渝池把一切都想起来时,会有多难以承受。
而他最怕的,是又一次在秦渝池的眼睛里,看见那种想把他碎尸万段的恨意,他现在无法承受那种痛恨,那比让他死了还要痛苦。
反正他现在就是个懦夫。
林殊自暴自弃,慢吞吞下了车,绕到驾驶座上坐着,直接朝机场出发,逃命一般离开这里。
林殊也不清楚,他到底在机场等了多久。
他一直在发愣,分明睁着眼,却像是已经睡着,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只机械地听广播提醒,机械地上飞机。
到B市时,秦渝池的羽绒服还裹在他身上。
林殊呆滞地摸摸口袋,才发现秦渝池的手机还在他这里。
手机早已耗光电量,自动关机。
林殊叫了车去秦渝池常住的酒店,把羽绒服和手机一并交给前台,登记信息,才又返回家中。
过了二月,寒冬渐退,天气预报预测再不会下雪了。
湖光山上的雪早已消融,化成嘀嗒的水滴,簌簌落在潮湿的泥土上。
家中一周无人住,暖气也没有开,冷冷清清。
林殊进了门,似是累极了,爬不动楼梯,就这么直直躺进沙发里,睁着眼睛发愣。
嗡——
手机响了,是高静歌发来的消息。
【高静歌:你在哪?今早怎么没有给我发消息?】
看着这行消息,林殊自嘲地笑了笑,手臂挡在眼上隔绝亮光。
不久前,他还向高静歌保证,他不是小孩,他有分寸,哪想不过一个月,他又变成了要死要活的懦夫。
深呼吸一口气,林殊才回复道:【今天早上睡迟了,忘记给你报平安。】
【高静歌:好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林殊:不用,他会送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