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本王所知,锦绣楼的东家不姓裴。”
你管的未免也太宽了些。
“殿下既暂住在臣府上,那您的安全臣自然是要过问的。”
对于那人语气中的不满,裴昱瑾倒是选择充耳不闻。
“既是遇上了,那臣送殿下回府吧。”
带个小太监就敢出门,还真是没什么防范意识。
“裴相不妨先回,本王还想在市井逛逛。”
民间的烟火气是宫墙内看不着的风景,他想去近距离好好感受感受。
“这几日上京城不太安宁,臣陪您一道儿吧。”
这话要是叫傅筠听见,少不得要同他理论一番,他没日没夜的带队寻防,这上京城是全天恒最安全不过的地方了。
沈听澜还没想到该怎么拒绝就见门口有个人在等着,身段瞧着有些眼熟。
“什么事?”
那人穿着一袭白色长衫,腰肢纤细,瞧着弱柳扶风的。
“奴玉笙,特来谢公子厚赏。”
在台上的时候粉墨太浓,此刻洗净了倒确实是挺上乘的长相。
音色也清亮悦耳,跟戏腔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好听。
但这声音此刻在裴昱瑾的耳中听来竟是觉得有些聒噪,他下意识地侧移一步挡住了沈听澜的视线。
沈听澜的视力没有问题,当然也将面前人的这一步看在眼里,更何况他那宽阔的脊背就这么明晃晃地挡在身前,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那人从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就转过身去了,这一动作虽不算刻意但也有些莫名。
“给你的赏钱,拿着便是,不必言谢,退下吧。”
更离谱的是,这人竟然还抢他话头。
不对劲,姓裴的今天很不对劲。
要不是碍于还有外人在场,沈听澜都想给他测测额温,瞧瞧是不是病了。
玉笙听了这话有些纠结地咬了下嘴唇,他是要谢后面那位爷的。
但眼前的这位他听人们叫他相爷,此刻看起来面色冷峻,他也不敢得罪。
一时间为难极了。
对着刚刚那个欠收拾的王公子给些教训也就罢了,这姓裴的今天许是吃枪药了,给谁都是冷脸。
他可不惯着。
沈听澜自知是推不动他的,便选择多走两步绕到他前头去。
入目的便是玉笙公子那带着几分委屈的表情和微红的眼眶。
好一个纤纤美人。
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一时间也不知是该庆幸裴言之这人洁身自好,不为美人所动,能为主角受守身如玉好。
还是该嫌弃他不懂怜香惜玉,将来怕是不懂得服软和哄人才是。
这一刻的沈听澜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为自家臭小子忧心的老父亲。
愁人,真是愁人。
“不必言谢,今日你的戏很好,保护好你的嗓子,去买些梨汤润润喉。”
沈听澜自觉词汇跟旁边这位曾经连中三元的状元郎相比太过贫乏,也就不班门弄斧只是夸了句好。
但就是这一句好让面前忐忑不安的人露出了笑意,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是个很单纯很好哄的人,就是可惜了这身份。
“多谢爷,您也多保重。”玉笙向他行了一礼后就退了下去,不再打扰。
离开的时候整个人步伐轻快,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人都走远了,就这么好看?”
略带些寒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他一跳。
但等沈听澜转头去看时那人的神色又平静的与常时无异,仿佛刚刚他听到的声音就是他犯的一场癔症。
“一个身世可怜又有些才气的伶人罢了,相爷何必去多加为难。更何况你刚刚也算是变相砸了人家的场子,本王这也是在替你补偿一二。”
在沈听澜看来以他们的关系这话有些僭越了,他没有立场去替这人做什么。
而“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这句话是无数人”的雷点。
今天他要是能顺利引爆,那玉笙公子必须得记一大功。
“为了我?”
果然,他已经开始冷笑了。
“当然。”沈听澜的唇角也配合着扬起了一抹笑意。
但殊不知听到这样的回答,裴昱瑾心口那一丝因他对别人展露温柔而带来的阴郁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甜意,在他的心口就像一眼泉水,在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泡。
“时辰不早了,臣在天香楼定了位置,去用膳吧。”
???
就这?
本以为会惹怒他的沈听澜听见他这么一句就岔开了话题,心下不免有些失望。
但他又拒绝不了美食的诱惑。
毕竟那可是一座难求的天香楼,那儿的厨子会做各地的菜色,就是对上御厨也不见得会落下风。
他们下去的时候傅筠还等在楼下,这天香楼还是他提前找人定的。
“我记得你等会儿还要去巡城,改日,我请你喝酒。”
傅筠听见这话原还有些疑惑,今日休沐,他哪来的公务?
但对上发小那嫌他碍事的眼神,一下子就顿悟了,赶忙点头附和道,“瞧我,差点把正事儿都忘了,那言之你好好陪殿下,我先告辞了。”
虽然不是很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但傅筠还是识眼色地先走一步。
沈听澜本就不太喜欢和不熟的人一起用膳,便冲他点了一下头,“傅指挥使慢走。”
裴昱瑾原是骑马来的,但这回去倒是蹭上了他的马车。
想着马车原就是相府的,沈听澜也就由他去了。
其实,裴昱瑾还有一个疑问。
这小王爷一向是个心软且善良的人,若仅仅是因为王屿的荒唐就当众打赏叫他下不来台,未免有些不合常理了。
他既是疑惑,当然也就问出口了。
“本王听人说,他在上京仗着有个做尚书的爹,没少做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的事儿,到底是天子脚下,太不懂分寸了。”
这戏楼真不愧是个消息汇聚的地方,他不过是坐了片刻就听了不少。
“倒是你,这么毫不顾忌地打王尚书的脸,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怕他在皇兄面前给你穿小鞋。”
虽说裴昱瑾的官位高,可能不在乎会得罪一个尚书。
但官场局势瞬息万变,有谁能保证自己就能跟那万年青似的长盛不衰。
做事留一线,日后也好相见啊。
年轻人做事还是太激进了!
“你在担心我?”
裴昱瑾往他那边挪了一点,几乎是跟他肩并着肩了,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这下沈听澜是更加确信这人不正常了。
不回答便不回答,他本也不差这么个答案了。
沈听澜掀开车帘去看街边的摊贩,看见了一个卖糖葫芦的,眼神盯得久了些。
“王景山在户部任职,俸禄有限,他夫人家里虽是商贾但经营地并不好。可他的儿子却能够花一千八百两点戏,这事儿闹到我面前,该惶恐的人,是他。”
这人不好奇了,他反倒是偏要说与他听。
“你是说,他贪墨?”
这下沈听澜也不看窗外了,眼神死死地盯在裴昱瑾的面上。
若真是如此,那姓王的便死不足惜。
“京城的水有些浊了,是时候该换换了。”
天香楼地势很好,内院环境也清幽,在室内造小桥流水想必花销不少。
傅筠定的房间在顶层,推开窗就能将上京城的景色尽收眼底。
“大人,您要的东西买来了。”苏秦将一个纸包递给了裴昱瑾。
作者有话要说:
你俩真不愧是能做夫夫的。
第23章 抓药
“给他。”
看着那被放在自己面前的纸包,沈听澜没碰,而是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有一丝好奇。
“是什么?”
“刚刚瞧着都快垂涎三尺了,你说这是什么?”
沈听澜的目光在哪停留,停留了多久,裴昱瑾心里都有数。
见他盯着某样物件的时间超过一定的范围便叫苏秦去买来。
小孩子爱吃的物什,倒是叫他馋了。
“谁垂涎三尺了?”
沈听澜口中虽是反驳,但手上的动作却十分诚实。
他揭开纸包,露出里面的物件。
正红色的山楂裹着晶亮的白糖,小巧的白芝麻点缀其间,让人口舌生津。
沈听澜对于糖葫芦的记忆还停留在幼年,正月里去逛街,看见抱着一捧糖葫芦的大爷总会缠着父母去买上一串。
太久没尝过了才会盯着分了神,倒不见得是真的馋。
只是没料到这些细微的情绪变化都被身后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能够记下,算他有心了。
“殿下应当没有尝过这个,试试味道如何?”
原身久居深宫,这样的街边小吃自然是没机会尝到,更何况鉴于他的身体状况,元帝也不会让他轻易尝试。
但他不是,不过这话没法解释,干脆就不接了。
沈听澜抓着竹串举到唇边咬了一小口,脆脆的冰糖在唇齿间碰撞,缓和了山楂的酸感,他咀嚼了几下。
虽然不是记忆里的味道,但同样温暖。
那一串儿上缀着六个,等他吃完第三个的时候,裴昱瑾就伸手去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