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今日天气有些凉了,公主这番跑出了,怕是要着凉,我再去取件厚衣衫来。”
“好。”
“我去了。”顾子由背过身去,朝着偏殿的门口行去,走至一半之时,李唯兮又唤住了她。
“子由。”
“嗯?”顾子由停下脚步,身子却未转过身来。
“你可会再骗我?”
“不会。”顾子由背着身子,嘴里语气坚定。但是在李唯兮看不见之处,她的拳头紧紧地攥了起来,骨间发白。
“好。”顾子由背后,李唯兮展颜笑了。
顾子由抬起脚步,一步一步向外走去,她五味杂陈,脚步似有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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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顾子由前往药房,熬制新药。李唯兮无事可做,便来到书房,打算阅些书卷。
一进书房,李唯兮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早上顾子由发疼之事,心上有起了牵挂,放心不下。
按照子由的性子,从来便是报喜不报忧,对待其他人之事总比自己的事上心。
她不愿管顾自己的身子,可李唯兮愿意,她也十分在乎。她必须知晓顾子由病情的确切情况。
于是,李唯兮踏进书房之后,脚步便移向了书房之中医书类的藏书架上。自从顾子由进公主府之后,书房之中一些无用闲书便被抛弃,取而代之的是数不胜数的医书。
既然顾子由不愿主动将详情说出,她便自己去找!
一本本厚厚的医书被李唯兮从书架上取出,堆砌在书桌上。
一个下午的时光,李唯兮便在书房之中度过。医书一页接着一页地读,久时不歇,看得李唯兮是头晕眼花。站在她身旁伺候的茯苓不禁着急了起来。
近一个时辰里,她家公主已经揉眼数十次了。再这番不停歇地看下去,怕是要伤着眼睛了。
念此,茯苓连忙出声道:“公主,您已经看了两个时辰了,歇歇吧。”
“无碍,本宫再看一会儿。”
“可是公主...”
“不许说话!”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李唯兮本就着急,茯苓再在身旁一说话,更是烦躁了。李唯兮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加重了些,眉头紧紧锁着,整个人显现出彻骨的凛冽来。
茯苓噤了嘴,在李唯兮身旁静静候着,没敢再出声。
又约莫找了一炷香的功夫,李唯兮猛然从书堆里抬起头来,她找着了!
紧接着,指尖滑过泛黄纸页上的小字,李唯兮一字不落将医书上的内容看了进去,脸色越来越难看。
将那几段文字反复看了几遍之后,李唯兮一掌拍在了书桌上,嘴中挤出几个字来,“好你个顾子由!又在欺骗本宫!”
茯苓被李唯兮这一举动吓了一大跳。自从公主成亲之后,她便不曾见公主发过如此大的脾气。
“茯苓!”
“奴婢在。”
“去将驸马爷给本宫唤来!”
“是,公主!”
茯苓走了,李唯兮坐在位子之上,血气上涌,五指按压在厚重的医书之上,不可遏止地抖动了起来。
第45章 公主休夫
“公主, 驸马爷说,药在火候上, 暂时不能离开,待药熬好之后再来寻公主。”茯苓一路小跑来传讯,气喘吁吁, 脸上冒着密汗。
李唯兮听罢,手攥成了拳, 怒气在眉间舞动, 她咬牙切齿道:“你再去一次, 务、必将她给本宫唤来!”
“是...是!”李唯兮的表情十分难看,多瞅两眼竟觉得有些狰狞。茯苓心中警觉:这驸马与公主怕是生了间隙了,二人又要闹矛盾了!
茯苓忙不迭地跑出书房, 往药房去了, 不敢耽搁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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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驸马爷, 别熬药了!公主寻您, 十万火急, 务必随奴婢前去。不然奴婢怕是要挨板子!”茯苓面色急促,眼中欲垂泪。
顾子由听闻,愣了一愣, 连忙停下了手中的摇扇,不禁皱眉思忖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驸马爷, 快走吧, 药让下人熬就行了, 哪比得上公主殿下万金之躯啊!快随奴婢去吧, 公主现在生着气呢,耽搁下去怕是要气坏身子了!”茯苓带着哭腔催促到。
“好,我这就随你去。”顾子由从药炉前站起,拍了拍衣衫前的灰,唤住了菘蓝:“菘蓝,你来,这药火候差池不得,否则全无药效。我去寻公主,你替我把握火候,切记药滚沸之后立即取出,趁热送至书房与我。”
“是,少爷!”菘蓝接过顾子由手中的圆扇,坐在药炉之前,一下一下地扇起风来。
顾子由轻叹一口气,愁容满面,步伐匆匆,随着茯苓来到书房。
书房中,李唯兮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双目低垂,紧紧地盯着地面,脸上一片僵凝,毫无表情。
茯苓小心翼翼上前禀报道:“公主,驸马爷来了。”
“知道了,你先退下,把门带上。”
“是,公主。”
茯苓忧心忡忡地走了,带上了房门。
顾子由从书房门口,轻轻移步,来到李唯兮身旁。
温声问着:“公主,何事如此急促?茯苓险些就要哭了。”
“顾子由,本宫给你一次机会,速速将你所隐瞒之事如实相诉。”李唯兮慢慢抬起头来,望向顾子由。眼底漆黑,如一滩死水。
当“顾子由”三字蹦出之时,顾子由便知道大事不妙了。自二人相识以来,李唯兮甚少连名带姓唤过她。
顾子由欲开口再替早上之事辩解,但余光不经意瞥见李唯兮手下压着的书籍,她顿时惊住了。
公主殿下她,怕是什么都知道了!
“便如公主阅览之书所言。那药喝了便会损毁寿数。一日安稳折损一日时岁。子由也是迫不得已,请公主体谅子由。先前子由隐瞒公主也是为了不然公主担忧,才出此下策。”顾子由如实说出自己深藏许久的秘密。
李唯兮怒不可遏,搬起一叠书,狠狠的往顾子由身上砸去,嘴里愤恨的喊道:“混蛋。”
顾子由也不躲身,生生地挨下,“不过是折些寿数,子由承受得起。”
“那你可曾考虑过我?你自己只能活得半世,却愿我长命百岁,那余下的半生我该如何?顾子由,你当真是无情。”
“公主,书上言之有理,但不全然相符。事情总是因人而异,公主该信子由,子由会处理好此事,寻得一个折中之法。”顾子由安抚道。
“信你?”李唯兮怒气更甚,“本宫如何信你?今晨本宫已然给予你信任,你却再次欺骗本宫!”
“公主...”顾子由欲再开口,门外却传来了菘蓝的声音。
“少爷,药熬好了,要送进去吗?”菘蓝端着刚熬好的药水,于书房门口唤道。
顾子由紧咬下唇,深深地望了李唯兮一眼,叹息几声之后,松了唇,出声道:“菘蓝,进来吧。”
“少爷,药。”菘蓝端药而入,来到顾子由身旁。
“拿来与我,你退下吧。”顾子由接过药水,屏退了她。
“是。”
书房之内的气氛十分压抑,菘蓝悄悄瞥了一眼书桌前的李唯兮,浑身打了一个寒颤,急忙退下了。
顾子由将隐藏脉象的药水端在手中,满脸苦涩。她的手指贴着碗沿,目光盯着碗里的药水,艰难抉择着。
一边是公主的怒火、自己的命数,一边是顾氏的荣辱,顾辛门的性命以及二人的保障。
一直以来,顾子由皆选择后者,这次也不例外。
她慢慢抬起手中的碗,贴近唇边。
李唯兮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见她欲喝损命之药,心跌入了谷底。她心里终究还是在乎名誉、顾氏多些。而自己的分量根本不值一提。
“顾子由,你若喝下这药,本宫便休了你,你我一刀两断。”
这是李唯兮无情的威胁,也是她内心深处的乞求。
而她最后的希望却在顾子由一口一口的吞咽之中土崩瓦解,最后灰飞烟灭。
李唯兮绝望地阖上了双眼,眼角沁出一行泪来。
药已喝完,顾子由安了心,李唯兮却死了心,二人陷入一片僵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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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李唯兮唤来茯苓,吩咐道:“茯苓,叫些家丁来,将驸马的东西,从寝殿之中清出去。”
“啊?公主,驸马爷何处惹了公主?竟将他赶了出去?”二人以往皆是夫妻情深,如今怎一生矛盾便分房而眠?茯苓惊异。
“不必多言,照本宫说的办!”李唯兮拂袖入了偏殿,在书桌旁坐定。
“是,奴婢这就去了。”茯苓无奈,只得听令照做。
公主府的家丁鱼贯而入,将顾子由衣衫,用品,药具统统裹成包袱,置于寝殿门口。
书房不欢而散之后,顾子由御医馆官员唤去商讨事宜,入夜才归。
回来之时顾子由见自己之物品别丢弃于门口,大为惊诧,欲入寝殿寻李唯兮,却被门外侍卫拦住:“驸马爷止步,公主殿下说了,近日不想见您,请您离得远些。”
公主怕是真的生气了。顾子由想起午后李唯兮所言,不由得心痛起来。
二人怎会行到如此田地?
“少爷,这是怎么了?”菘蓝,甘遂几个听见自己少爷被公主赶出寝殿,急急忙忙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