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嘿嘿一笑。
“我有点儿事情,想跟公主私底下说。”清伶说完,给了丫鬟一个眼神。
丫鬟非常配合地看了柳宁欢一眼,那谄媚的样子柳宁欢简直没眼看了,赶紧挥手说:“走走走!”
丫鬟带着那队下人和金银财宝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了柳宁欢和清伶。
柳宁欢清了清嗓子,说:“咳咳,说吧,你今天到底来干嘛的。”
清伶说:“码头的人说,我的货物不能进来了。”
神情竟然还委委屈屈的,活像柳宁欢辜负了她似的!
柳宁欢的颜狗心脏被暴击,同时还感到特别不可置信,说:“你自己不合规定!我凭什么放你一马!”
清伶说:“所以我来行贿了。”
柳宁欢第一时间想到了刚刚出现的各色金银珠宝,然后说:“你觉得刚刚那些东西能买通我吗?”
清伶关上房门,然后走近了柳宁欢,说:“不,我色/诱。”
柳宁欢:???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清伶一步一步靠近,中间手也没停下,还在宽衣解带。柳宁欢站起来就绕着桌子跑,说:“你别冲动。”
清伶只解开了最外面的一层衣衫,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风,那件薄纱外套飘啊飘,竟然有种遗世独立的飘飘欲仙感,与清伶此时的行为很不相符。
清伶没动了,柳宁欢戒备地扶着桌子,伺机待发。柳宁欢说:“你真的觉得,色/诱能成功?”
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要还能被美色/诱惑,那得是失了智。
清伶凄惶地笑了一下,说:“或许我只是想满足自己的私欲。”
柳宁欢愣了。
清伶又说:“我永远都是你的人,从身到心都是。”
听到这句话之后,柳宁欢真的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她肚子都笑疼了,蹲在地上说:“骗谁呢。”
清伶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为了赵湛。她还有中了见魅,这么说话是瞧不起制蛊的人吗?
柳宁欢说:“你是我的人,哈哈哈……那我让你去干掉赵湛,你敢不敢?”
清伶双手扶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说:“好。”
她眼神真挚极了,有那么一瞬间,柳宁欢竟然以为清伶说的是真话。
下一秒,柳宁欢就醒悟过来了:清伶面不改色心不跳,哪里有半分蛊毒发作的样子?
柳宁欢说:“大家都是中过见魅的人,就别来这一套了。”
清伶这又是要做什么呢?打感情牌也不是这样啊,那个渡口对她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是挺重要的,毕竟是突破口呢。
柳宁欢突然没有了兴趣。
清伶刚带着一群人过来炫富的时候,柳宁欢还怀着看戏的心态,想知道对方搞什么幺蛾子。可现在连那点儿好奇都没有了。她现在又嫌弃又失望。
柳宁欢说:“你要杀石憧,我凭什么帮你?”
清伶说:“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有自己的想法。但现在我有一个梦想,我想去一个风平浪静的地方,买一个小院子,和你一起生活。”
柳宁欢说:“喂……”
这番话也太耳熟了吧。
“对,就连这个梦想都是偷来的。”清伶竟然堂堂正正地承认了:“我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想要你想要的。这样不可以吗?”
柳宁欢竟然被这个逻辑绕进去了。
清伶冲柳宁欢点点头,轻声说:“不管你信不信,今天我说的,都是真的。”
说完,清伶扣上扣子,推开门走了。
柳宁欢没动,视线正好落在桌子边缘。
清伶双手撑过的地方,有两道很深很深的痕迹,像是指甲生生地抠进去一样。柳宁欢连忙走过去看,还在木板里发现了血迹和半截指甲。
柳宁欢几乎都能感受到那十指连心的痛了,她略为茫然地想:清伶这么痛的时候,脸上竟然没有表情吗?
柳宁欢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见魅,见魅真的无法可解吗?
柳宁欢转身跑出房间,想追上清伶问个清楚,结果清伶早已不见踪影。
阿缪露坐在栏杆上,看着柳宁欢说:“她走了,你要去追吗?”
柳宁欢怅然若失,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可能错过了什么,格外难得一见的东西。比如清伶的真心。
从前清伶为了讨好“公主”,也曾苦心钻营。“公主”喜欢有自我追求的女人,她就表现出很爱戏曲的样子来。现在她用不着汲汲营营,拷贝别人梦想的做法也不可能为她争取到一丝一毫的好感……所以,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她真的以自己的梦想为梦想,开始“自私”起来?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柳宁欢心跳加快,她捂住胸口,又下意识怀疑:抑或者是,清伶看穿了自己,掌握了更高级的攻心术?
柳宁欢永远在猜测清伶的目的,而且永远没个结果。就算亲口去问,她也无法相信那个答案。
索性不要管,就当她没有来过。
柳宁欢停下脚步,低着头说:“不用了,你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话同我讲么?”
阿缪露说:“你几天没见我,想我吗?”
这几天柳宁欢一直在忙,还真没怎么见过阿缪露。她问过丫鬟,丫鬟有时候说阿缪露在牧场里,有时候说不知道。
但阿缪露这么问,一定是有目的的。柳宁欢说:“我……”
阿缪露显然不是真的想要回答,她从栏杆上跳下来,说:“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柳宁欢吃惊道:“你要去哪里?”
阿缪露说:“我见到我的母亲了,我要去她身边。”
柳宁欢立刻露出诧异的神情,说:“那不行!耶勒会杀了你的!”
阿缪露歪着头说:“我不能杀了他吗?”
柳宁欢:“……”
这话倒也没错……才有鬼啦!
阿缪露没有筹码,怎么杀一族之长?
阿缪露说:“她说,只要我能杀了耶勒,她就让我当王。我想了想,觉得这方法不错,所以同意了。等我真的当了王,我就接你过去当王妃。”
阿缪露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有点儿悲伤。柳宁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
阿缪露的族人掳她回去时,是为了让她跟耶勒成亲。阿缪露说她同意了……她到底同意了什么?!
柳宁欢说:“不……没必要……”
阿缪露打断她,说:“你喜欢我吗?”
“……”柳宁欢语塞,含糊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缪露笑了一下,说:“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如果是以前,你会毫不犹豫地骗我。因为你不在乎我。”
柳宁欢愣住了,我又露馅了?
可是,要违心地欺骗一个女孩的真心,她柳宁欢做不到。
阿缪露走近了些,她仔细端详柳宁欢的神情,在其中看到了愧疚、怜惜、心疼……她想:赵宁欢果真不喜欢我。
这么多天,阿缪露消失了这么多天,也没见到“赵宁欢”有什么不同。她们俩是完全一样的人,都知道那个位置对于彼此的重要性。
赵宁欢已经站在了夺嫡之路上,阿缪露也该下定决心了。
她在柳宁欢唇边印下一个吻,说:“等我。”
就冲着“赵宁欢”不愿意骗她,她也要尽全力杀掉耶勒。
万一真的杀不掉,也要尽全力帮助面前这个人。
第88章 火车
在清伶和阿缪露先后离开之后, 柳宁欢内心竟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爱与不爱都离她远去, 她终于反应过来, 自己只是这个世界的一抹幽灵。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只有她随波逐流,每一个选择都是“被选择”。
柳宁欢坐在房间里发呆的时候, 云景走过来,给她倒了一杯茶。
柳宁欢说:“云大夫, 你的梦想是什么?”
云景莫名道:“什么?”
“听说你最近一直在难民村里给人看病,得到了许多赞誉。像你这么宅心仁厚的医生,被我拘在公主府,会不会感到不自由。”柳宁欢说:“如果不是我强行把你留在这里,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云景说:“我做的每一件事, 都是当下最想做的。公主难道不是这样?”
柳宁欢愣了一下,感慨道:”云大夫果然豁达,可这世界上,谁又能真的忠于自己的内心?”
云景问她:“公主如果不是公主,又想做什么呢?”
柳宁欢张口就说:“买个宅子, 养养花种种树,听小曲儿, 写评书……每天混吃等死, 当个米虫。”
云景淡淡地看着她, 柳宁欢觉得云景表情很奇怪,说:“怎么,云大夫不信吗?”
云景说:“我只是在想, 公主有没有体验过那样的人生?没有婢女,没有红颜知己,公主真的可以忍受么?莳花弄草听起来素雅清净,院子里全是蚊虫,也是很难受的事情。”
“原来在云大夫眼里,我离了女人就活不下去?”柳宁欢无奈地笑。
云景说:“欲望是一种痛苦,没有欲望又是另一种痛苦。公主此刻身处前一种痛苦,向往的自然是后一种痛苦。”
柳宁欢觉得云景说的话太有哲理了……高深到她听不懂的地步。柳宁欢只好撇撇嘴,说:“那云大夫有没有欲望,痛不痛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