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点的时候,清伶半掩袖子,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双冷情的眼,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柳宁欢。
这一瞬间,柳宁欢几乎快被吸进去,一阵灼热攀爬到背部,顺着脊柱扩散开来。
什么样的眼睛最动人?你明知她可以很深情很温柔、只是那深情和温柔都不是对着你的时候。
柳宁欢只顾舔颜,完全不懂戏文里在唱什么。见清伶这么看着自己,忍不住鼓了个掌,高声喝道:“好!”
定点pose只有一秒,清伶不为所动,继续唱戏。
丫鬟小声说:“公主,刚刚唱到谢夫人伸冤不成,即将被斩首……”
柳宁欢:……
柳宁欢完全欣赏不来高雅艺术。最开始觉得新鲜,久了就云里雾里,完全无法跟上节奏。而清伶脸上糊了十层粉,跟微博上攒了十遍的水印的图片一样;因为要唱戏腔而特意捏着的嗓子……柳宁欢又看了一会儿,渐渐没趣了。
一股莫名其妙的困顿袭来,柳宁欢就着双手捧头的姿势,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再之后,柳宁欢是被丫鬟推醒的。“公主,醒醒,戏唱完啦。”
柳宁欢猛地惊醒,下意识鼓掌:“好!再来一曲!”
再一回头,清伶就站在身后。她已经换下戏服,此刻穿着仙飘飘的白色长裙,素着一张脸,非常与世隔绝的模样。
不仅戏唱完了,连妆都卸了……这得睡了多久!
柳宁欢非常尴尬地站起来,说:“你唱得很好!”
清伶说:“没打扰公主清梦,想必是不扰民的。”
柳宁欢整个人都???
这是反讽吗???这是毒舌吗???原来我的理想型不仅傲娇,还毒舌????
我单知道我变态,可我不知道有这么变态哇!
柳宁欢更加尴尬了,说:“那什么……我昨晚睡太晚了……”
清伶淡淡点头,说:“是清伶学艺不精,的确该再练练。”
听到这里,柳宁欢突然想起她刚穿越过来时,随口糊弄“宁公子”的托词了。她心里一动,问:“那你之前有没有假唱?”
这话算折辱了。但清伶不卑不亢,道:“五天前,公主才看过我在春邻园的戏。跟今天对比,公主认为我假唱没有?”
柳宁欢才反应过来自己提了个什么傻问题,悻悻道:“那肯定是没有的……对不起啊……在你唱戏的时候睡着了。”
清伶说:“不会。”
不知道为什么,柳宁欢突然想知道上一个自己的结局,于是问:“那柳班主呢?”
清伶的眼神里飞快闪过一种复杂的情绪,不禁道:“公主还记得她?”
堂堂一个公主,不该记得一个狗腿子的狗腿子。人设崩啦。柳宁欢摸鼻子,心想以后不能这么口无遮拦了,清伶是那么敏锐的人。
柳宁欢说:“突然想起来罢了……不用在意。”
“柳班主的确令人过目难忘……”清伶低低地说,声音轻得恍如叹息,“柳班主家中有急事,匆匆将春邻园交给哥嫂,就回老家去了。公主如果想再见她,恐怕……”她的手拢在袖子里,因此柳宁欢并不知道,她正蜷缩着手指,遏制着自己莫名其妙泛上来的情绪。
死了,可不就是回老家了嘛!柳宁欢在心里大喊:快!乐!老!家!
简直暴露年龄。
“我没想见她,我真就是问问。我见你就够了,你真好看!能看到你唱戏,我能高兴得三天睡不着觉!”柳宁欢刚刚告诫自己不能口无遮拦,张口又是一句骚话。
面对理想型,这是非常自然的反应!
一点也不丢人,嗯!柳宁欢在心里握拳。今天也是很喜欢清伶的一天。
清伶表情冷淡,从头到尾就跟谪仙一样,好像什么东西都无法引起她的情绪波动。
柳宁欢在心里补充:除了渣皇帝。
可这样的清伶,仍旧用她那张性冷淡脸说:“可公主刚刚还睡着了。”
柳宁欢:……
怎么回事!这个清伶怎么回事!是我文笔太渣导致崩人设了吗!她怎么会这么刻薄啊!
但……好!带!感!
柳宁欢心里野鸡扑腾,镶钻的鸡笼都镇不住它们。
柳宁欢握拳掩嘴,咳了一声,说:“时间不早了,你还唱了那么久的戏,肯定累了吧?不如我们各自回房,明天再好好探讨戏曲艺术?”
公主发话,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柳宁欢和清伶出了小阁楼,在夜风里道别。她们是不同的方向。
柳宁欢说:“明天见。”
清伶也说:“明天见。”
柳宁欢前呼后拥,带着一众小厮和丫鬟,浩浩汤汤地离开了。清伶提着一盏灯笼,一根蜡烛昏暗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灭了。形单影只,默默彳亍。
走了几步,柳宁欢忍不住回头看。却发现清伶头也不回,背影单薄又坚定,每一步都像踏在她的求索路上。
无论成神成魔,清伶都将独自承担。
不会回头看任何人一眼。
柳宁欢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冲动,她突然抢过丫鬟手里的灯笼,转身朝清伶跑过去。
“公主!”仆役们惊慌失措。
“清伶等等!”柳宁欢气喘吁吁地追上清伶,强行把手里那盏华贵的灯笼塞过去。
清伶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给你,这个亮一点。”柳宁欢说:“还有,明天见!”
清伶神情有一丝松动,像是一池春水被风吹皱。
片刻后,那涟漪又平复下来,好像从没存在过。
清伶淡淡道:“谢谢。”
第6章 落花
又走了二十多分钟回到房间里,丫鬟问她:“公主,要沐浴么?”
不问还好,一问就感觉浑身不舒服,好像那个“柳班主”还没死绝,骨血黏糊糊地粘在身上,让人一阵恶寒。
柳宁欢说:“洗吧。”
虽然已经凌晨三四点了,但是澡还是要洗。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至少能减少死于疾病的概率。
柳宁欢坐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仆役就抬着热水桶进来了。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温柔可人的妹子,穿着轻薄的粉丝长衫,非常日常的打扮。仆役很快出去,妹子却留了下来。
妹子长着一张人/妻脸,做的事也非常人/妻。她把手伸进水里试探了一下温度,然后往木桶里倒了一些花瓣。柳宁欢看得眼睛都直了:卧槽,花瓣浴!
柳宁欢愣了愣,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妹子。
随后这个妹子走到柳宁欢身边,一双纤纤玉手伸向柳宁欢的腰间,似乎是想把为她宽衣。
柳宁欢单身二十多年,哪里经受过这种刺激,立刻捂住胸口大叫:“你干什么!”
妹子吓了一跳,说:“我替公主更衣。”
这都什么破规矩……统治阶级都是这么纵情声色的吗?
柳宁欢拢了拢衣衫,说:“我自己来。”
柳宁欢背对这个妹子,打算解衣服。但妹子总是不走,柳宁欢又很尴尬,只好问:“你不出去吗?”
妹子说:“往常公主都同柔兮一起沐浴,今天这是怎么了?是因为见过清伶姑娘的缘故么?”
还洗鸳鸯浴,这么刺激的吗!
想到那个场景,柳宁欢鼻血都快流出来了!……但她还是意志坚定地说:“今天你休息一下吧。”
柔兮温柔又包容地笑了一下,说:“是。那我下去换艳光,还是把清伶姑娘叫过来?”
柔兮的反应让柳宁欢迷惑……她应该是平真公主的情人之一,同理艳光和清伶也是。可情人能这么大方地把金主让出去吗?情人身上会有这种落落大方的主母气度吗?
柳宁欢真实迷惑了,甚至很想投稿迷惑行为大赏。
柳宁欢叹了一口气,说:“谁也不用叫,你也下去吧。我累了。”
柔兮站在原地,用深情慢慢的眼神望着柳宁欢,半晌终是退下去了。
柳宁欢坐在浴桶里,舒畅地洗了一个澡,同时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新身体。不愧是公主出身,皮娇肉嫩,好像随便掐一把都能留下青紫的痕迹。柳宁欢为什么知道呢,因为她身体上的各种痕迹特别多,位置也很暧昧,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具身体曾经经历过怎样激烈的情/事,是个人都能猜出来。
嗯……柳宁欢沉默了。
然后柳宁欢睡着了。
死亡真不是一般人能经历了,哪怕换了一个生机勃勃的壳子,但灵魂深处的困倦无法掩盖,只要独处柳宁欢就能睡着。
她再次醒来,是在床上。柔软的大床上空无一人,柳宁欢问丫鬟:“我怎么到床上来了?”
“柔兮姑娘发现您睡着了,将你抱上来的。”丫鬟补充道:“您将柔兮姑娘赶出门之后,她一直在门外等着。听到没动静了,才推门进来的。”
柳宁欢觉得很惊悚:“她有这力气??”明明看起来温软柔弱……
丫鬟笑说:“所以,您可得好好对柔兮姑娘。别两个月又把人家送走了。”
柳宁欢琢磨着不对劲,这个平真公主这么花心的吗?
柳宁欢摇了摇头,将乌七八糟的信息甩出脑袋,说:“穿衣服,去找清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