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宁欢依言做了,果然清新许多。
还没等柳宁欢说话,云景就主动汇报道:“叶侍郎身体逐渐好转,要不了几天就会醒来,公主不必担心。至于假死药……月听七叶过于珍贵,我不敢贸然使用,目前还在尝试阶段,已经有了些心得,但熬制为成品,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云景指着小药炉,说:“公主觉得气味难闻,就是因为材料中有几味……唔,比较难闻的药材。”
柳宁欢想起假死药的臭味,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云景是在弄那个。她又愧疚起来,说:“您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些?肯定有很多人等着您救命吧……您宅心仁厚,我耽误他们了。”
云景摇摇头,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医者来说,救谁的命都一样。若是因为他们更贫穷、更弱势,就一定要先救他们,这也是对公主对不公平。”
哇……这个思想觉悟!
柳宁欢立刻在心里跪拜了。
云景观察柳宁欢的神情,知道她是带着问题前来,便问道:“公主此次前来,是否还有别的事情?”
柳宁欢说:“其实我又要来麻烦云大夫了……云大夫知道,如何判断两个人是不是亲生父女么?”
云景说:“滴血认亲?”
柳宁欢摆了摆手,说:“这个不太准确,还有别的办法么?”
云景有些疑惑,问:“为何不准确?”
云景脸上充满了对科学的探究,柳宁欢没忍住,说:“其实人的血,大体上分为四种。父母各为一种,子女也可能与父母双方都不相同。光是看血液能否融合到一起,很容易出冤假错案……”
云景听得很认真,柳宁欢忍不住把血型的事情对云景讲了一遍。
柳宁欢还以为云景不会相信自己的鬼话,没想到云景听得很认真,到最后还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拱手道:“公主博闻强识,云景受教!”
柳宁欢接受了十几年的现代教育,拿常识去诓骗古人,总觉得羞赧,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我瞎猜的。有可能是这样吧……”
“此前也有人叫我分辨亲缘关系,我勉强试过几次,总觉得细节对不上。可公主这么一说,有些难题倒是迎刃而解了。公主不用谦虚。”云景想了想,又说:“其实我还知道几个判断亲缘关系的办法,不过也跟滴血认亲一样,有细节不符合。公主的说法启发了我,让我再想一想,应该能想出更稳妥的办法。”
柳宁欢本也就没抱太大期待,听云景这么说,她也没有失望,只是说:“那就……再麻烦云大夫了。”
云景说:“无妨,其实是公主给我的启发和帮助比较多。”
在硬实力比不过赵湛的情况下,柳宁欢只能想到两个邪法子。
要么证明赵湛不是亲生的,要么证明赵湛里通外国。
第一个办法,柳宁欢不确定有没有用。她会这么想,纯粹是因为皇帝说了那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你是我的女儿”“你身体里流着我的血”,潜台词仿佛是“但赵湛不是”。不过柳宁欢既没有证据,也没有人对她说上一辈的秘辛,她只能姑且这么假设着。
至于第二个方法,只能指望叶友醒过来,或者找到叶友先前交给平真公主的证据。
从云景处离开,柳宁欢又回了春邻园,正好看到大厅里指挥搬家的丫鬟。
柳宁欢叫她:“翠丫。”
丫鬟应:“诶,公主有什么事?清伶姑娘和艳光姑娘出门买衣服了。”
柳宁欢说:“我不找她们,我找你。你跟我过来。”
说完,柳宁欢转身上楼,等着丫鬟跟上来。
第52章 拉拢
丫鬟将手头的事情交给管家, 一脸疑虑地跟着柳宁欢上了楼。
柳宁欢没去自己现在住的房间,而是根据柳班主的记忆,选了一个一般来说不会有人踏足的杂物室。
杂物室里有很多灰尘, 柳宁欢拿袖子抹去浮尘,对丫鬟说:“翠丫, 坐。”
丫鬟神情惊疑不定, 说:“公主, 您这是……”
柳宁欢笑了一下,说:“你跟我几年了?”
丫鬟说:“回公主,十八年了。”
十八年……不短了。
柳宁欢说:“你很能干, 这么多年, 跟着我这么个废物,光替我擦屁股, 你屈才了。”
柳宁欢随意坐在椅子上,灰尘没有完全清理干净,在空中浮浮沉沉, 被破窗而来的阳光一照曜,产生了强烈的丁达尔效应,把柳宁欢的侧脸映衬得格外高深莫测。
丫鬟搞不清楚柳宁欢的套路,惜字如金地回应道:“没有, 我是公主的人。”
柳宁欢斜斜地看她一眼,说:“这么多年,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有没有想过离开?”
丫鬟猝然抬头看柳宁欢一眼,这一次连话都不说了。
柳宁欢说:“趁我现在心情好, 有什么想法赶紧说,我不会追究。再过一会儿,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丫鬟低头应道:“奴婢不走。”
这是丫鬟第一次用这么规矩的语气跟柳宁欢说话,柳宁欢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说:“这是你自己选的。我要干一件大事,成王败寇,从今天起,你就真的跟我绑在一块儿了。”
丫鬟毫不畏惧地望着柳宁欢,重复道:“大事。”
眼神里似乎还带着一点儿探究。
柳宁欢就猜到了丫鬟背后的人。
刚刚穿越成平真公主时,柳宁欢搞不清情况,有那么两天不够骄纵,紧接着皇帝皇后就来敲打她,让她韬光养晦。
她去了一趟宫里,皇帝非要把春/药塞给她。皇后让她继续装作喜欢女人。她不想收,何公公直接送到了府里。然后她连着喝了两顿药,跟清伶假戏真做了。
阿缪露在府里住了两天,又被火灾逼得在众人面前露面。紧接着皇帝让她真心对待“草原姑娘”,皇后又嘱咐她不能做妃做后……
种种事情加在一块儿,柳宁欢本来还不太能确定丫鬟到底听命于皇帝还是皇后,可她对于“大事”这么谨慎,就一定是皇帝的人了。
——至于皇后告诫不可为妃为后……或许真的只是莫名其妙的呓语。
通过这句话确定了丫鬟的阵营之后,柳宁欢心中有了计较。她说:“叶友的证据跟赵湛有关,追杀他的却是伪装成阿尔泰人的中原人。我去他家搜证据,是艳光在设伏。之后公主府就着火了。”
柳宁欢慢条斯理地说:“你既然没有对我隐瞒佛经的事情,说明你没打算私藏。我完全可以不告诉你这些,但你说不走,我就真拿你当自己人了。”
柳宁欢表现得风轻云淡,其实心里有些发虚。
丫鬟沉默了一会儿,说:“佛经就在我房里,公主现在要么?”
丫鬟跟了平真公主十八年,本就应该了解平真公主的各方面事情。佛经=证据,对于柳宁欢虽然是赌和猜,可对于丫鬟来说,是双方都已知的事情。如果柳宁欢猜错了,那么丫鬟很可能察觉不对。
丫鬟没见过“柳班主”,还不知道要往什么牛鬼蛇神上想呢。
柳宁欢悄悄握紧了拳头,背后渗出一层薄薄的汗。
赌对了。
柳宁欢摇摇头,说:“待会儿吧,我们聊完就给我。”
丫鬟柔顺地说:“公主还有什么要吩咐奴才的么?”
柳宁欢想了想,眯着眼睛说:“你盯了清伶这么多天,觉得她是个什么人?”
“心思深沉,摸不清深浅。”丫鬟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忠诚不二。”
倒是全对。
柳宁欢说:“她是赵湛派来的,目标不是我,我也没想策反她。那艳光呢?”
既然没想策反清伶,又偏偏这么说了,那就是想策反艳光。
丫鬟斟酌了一番,说:“听闻九皇子治下颇为严厉,恐怕很难打动艳光姑娘。”
很难打动,就是还有机会。柳宁欢想了想,说:“艳光先放着,注意防备就好。现在把她弄走了……”柳宁欢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说:“清伶会警觉的吧。”
丫鬟犹豫了一秒钟,还是问道:“公主,您对清伶……”
柳宁欢点点头,避而不谈,反而说:“你觉得小贞怎么样?”
丫鬟回想这段时间的接触,说:“很纯粹的小孩儿,虽然很喜欢清伶,但未必不能利用。”
柳宁欢摸着下巴想了一一会儿,说:“在新府邸给小贞准备一个房间。”
丫鬟称是。
交待完这些,柳宁欢拍了拍衣服,站起来说:“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柳宁欢让丫鬟先走,自己在杂物间站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往外走。
皇帝动了立储君的心思,别人不了解,柳宁欢自己却是清楚得很。皇帝不想把皇位交给自己……可能有自己能力的问题,可能是忌惮平真背后的石家,也可能真的希望平真生活得平淡又快乐。
但柳宁欢顶在石家和皇后身前,如果她失败了,所有人都要死在赵湛登基之后的大清洗之中。
或许赵湛登基是无从更改的剧情点……可自己才是作者,为什么不能试一试?赵湛再强大,也是自己开的金手指。反正都是死,死于消极抵抗可太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