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开始,钟少文已经默认端上桌的饭菜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难道他就没想过他身边人也是个活人,是需要吃饭的吗?
小宛儿低头不语,用杂面馒头蘸着菜汤混了个饱腹,之后又给钟少文准备热水洗澡,洗完澡后,钟少文在院子里散步休息,小宛儿则去给他洗衣服,那些衣服在考场穿了五天,味儿别提多精彩了,得洗好几遍才能洗好。
而钟少文则在大院里遇到了打杂的大婶,跟她说了几句话后,脸色就变了,大步流星地冲进屋,问正在收拾床铺的小宛儿说:“你生病了?”
小宛儿愣了一下,见他火急火燎的模样,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心中不由得一暖,心说钟少文虽然平时不靠谱,但是真的遇上自己生病,还是会关心人的。
他微微一笑,点点头说:“前两天有些发热,已经好了。”
钟少文还是不放心,追问道:“看过郎中吗?可会传人?”
小宛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脱口而出:“看过了,不传人的,小野照顾了我好几天,都没有被传。”
钟少文这才稍微放下心来,用一种略带责备的语气说:“宛儿,你这也太不小心了,我明天就又得入考场,还得熬五天,你要是传了我,我的前途可全毁了。”
小宛儿这才反应过来,他压根不是担心自己,只是担心会不会被传染而已,顿时心里凉了半截,他因为照顾钟少文,差点累死,命悬一线被别人救回来,田小野和季仲远都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一万个不放心,而自己的枕边人,却只关心会不会传给他。
如何不心寒。
他甚至有些想哭。
但是钟少文却催促他,给他准备好第二场考试的东西,他又只好去收拾考篮,把笔墨纸砚准备好,检查一遍之后,又听见钟少文在床上催他睡觉。
他只好把火盆放在门口,把钟少文的衣服架起来烘烤,还得确保不要烤糊了。
忙完这些后,他才上了床,说:“少文哥,下一场考完回来,你先脱了衣服再睡,这样我早早给你洗好就能晾干了。”
钟少文嗨了一声,说:“我那时候多累啊,还顾得脱衣服。”
说着他伸了个懒腰,享受他五天封闭考试后的惬意夜晚,又觉得少了点什么,翻身把小宛儿压在身下,也不顾他大病初愈,能不能承受得住,直接挺身而入。
小宛儿吃痛,哼唧出声,却让钟少文更加满意了,压在他身上好一阵折腾,舒服够了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小宛儿要早起,给钟少文做了早饭,准备了几天的干粮,这才叫钟少文起床,把他送去考场。
回来之后的小宛儿稍微得以喘息,俯身之时觉得后身有些不适,自己检查了一下,竟是有点点血迹,这才发觉昨晚竟是有些撕裂,只能去药铺买了药膏敷上,吃了些东西,又睡了一觉。
醒来后愣愣地看着房顶,突然就有种无力感,和绝望感。
第69章
钟少文考了三场,每场五天,小宛儿在他考试期间出去卖唱,考完当天去接他,照顾他,就这样,三场考完之后,钟少文也熬不住了,再没有之前的精神了,在家歇了好几天才缓过劲来,这一缓过劲来,就发现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了,他这些日子好吃好喝花费太高,小宛儿卖唱挣那几个钱根本不够花,所以也只能委委屈屈节衣缩食。
好在几天后公布成绩,钟少文榜上有名,童试过了第一关,可以参加十天后的府试,这准备时间可不长,他还得从县城跑去府城参加考试,为了提前适应环境,他立刻就得动身了。
小宛儿不能跟着去,他得在县城赚钱,而且他们的经济状况也不允许他们两个人在府城住上近一个月,所以这段时间,钟少文只能自己照顾自己,和几个同考上的熟识相依为命。
几个书生中,他的条件最差,自尊心却最强,不愿与别人不同,别人住好客栈,他也让帮他订一间,回头就跟小宛儿要钱,小宛儿扒拉出所有家底,也只找到了四两银子。
小宛儿发愁道:“家里就这么点钱,真的没有更多了。”
钟少文急道:“住客栈一晚就得二两,还是一般般的房间,我们提前去,还要有十几天考试,等成绩,再加上吃喝……我不能吃太差吧?吃得不好考场上可熬不下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宛儿,我第一关都过了,你可得想办法筹钱,让我参加府试啊!”
小宛儿也发愁,说:“少文哥,府城的客栈都那么贵吗?”
钟少文道:“我还能去住小客栈不成?白羽他们都住大客栈,都住一起,你让我住小客栈,那不是打我的脸吗?”
白羽是钟少文同窗,人家爹爹是员外郎,还有个贩盐的大哥,而钟少文全靠小宛儿卖唱养活,情况怎么能一样呢。
钟少文在屋里踱来踱去,突然想到了田小野,于是对小宛儿说:“你和那田小野相熟,他家不是开杂货铺子吗,我看他们卖点心礼盒挣得可不少,你去借点钱来,等我考中了,咱们再还他。”
“啊,这……”小宛儿犯了愁,一晚客栈二两银子,钟少文要在府城住上一个月,那就是六十两,再加上吃喝,指不定还要和同窗游玩什么的,说什么也得四十两,那就是一百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小宛儿得好几年不吃不喝不养钟少文才能还上,况且就算他能还上,人家田小野就会借吗?
这可是笔巨款!
小宛儿犹豫了一番,试探性地开口:“要不问问伯父伯母……”
“那不行!”钟少文果断开口拒绝,“我爹娘在村里一年也挣不到几两银子,他们哪里拿得出钱,再说了,村里距离县城这么远,这一来一回要耽误好几天时间,要是再没拿到钱,我不是白忙活一场?”
他把小宛儿搂在怀里,好生哄了一番,又说等考上了他来还债,还要当面去找季仲远两口子道谢云云,小宛儿被他磨得受不了,终于答应去试一试。
钟少文给小宛儿叫了马车,让他立刻就去镇上,可是这会儿已经是中午时分,等到了镇上就是深夜,小宛儿不想这么急,但钟少文一口咬定隔天就要出发,催个不停,他只好忐忑上路,独自坐马车到深夜,才找到季仲远的杂货铺子。
他原本是不好意思敲门的,但是镇上不像县城,几乎没有铺子在夜里点灯,也没有客栈开门,他也没有钱,只能硬着头皮敲了门。
谭二福听见声音下楼问道:“谁呀?”
小宛儿答道:“请问田小野是住这里吗?”
“是的,您稍等。”
谭二福卸下门拴打开门,就见一个漂亮的小双儿站在门口,抱着手臂眼巴巴看着他,显然他是有点冻着了。
谭二福连忙把他让进屋里,问道:“你是哪位?我们东家和东家夫郎都睡下了。”
小宛儿道:“我是小野的朋友,从县城来,我找他有点事,那我能不能在这里等他睡起来?”
谭二福心想这大半夜的从县城跑来,定是有急事,便让他在铺子里坐着,自己跑去后院,敲响了季仲远的房门。
五分钟后,季仲远和田小野胡乱裹着衣服跑了出来,见是小宛儿,都很担心,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晚让你从县城跑来?”
他们这样关心他,让小宛儿死活开不了口说借钱的事,他把自己憋得难受,眼泪都要出来了,就是没有脸开这个口。
季仲远见了,就知道他一定有不好意思开口的事情,十分平和地对他说:“你既然来了,就一定是有事情需要我们帮助,如果不说出来,不就白跑一趟了?让我猜猜,是钟少文欺负你,你跑来避难了,还是要借钱。”
小宛儿听见“借钱”两个字,反射性的抬了一下头。
季仲远恍然,说:“原来是要借钱,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呢,怎么,最近生活遇到困难了吗?”
田小野也明白了,拉着他的手说:“有困难就说,咱们是好朋友,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小宛儿急死了,他要是过不下去来借钱也好说,可是是为了钟少文,而且还是那么多钱,他实在是不好开口,这一下子,愁得泪都出来了。
田小野吓了一跳,连忙道:“别哭啊,到底怎么了,说出来咱们想办法。”
小宛儿哭了一会儿,心里边平静了一些,他支支吾吾开口:“不是我……是少文哥,他要去府城考试,我们……我们凑不出来钱。”
田小野一听是这事,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得了什么大病筹钱治病,那就都好说。
“你需要多少钱?”季仲远问。
小宛儿咬了咬牙,没敢说一百两,使劲往下省了省,道:“八十两……”
田小野一下子愣住,要是借个十两八两的还好说,这一下子就是八十两,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笔巨资,他们现在在攒钱筹备县城的铺子,自己的吃穿用度尚要节俭,如何能豪爽地拿出来借给小宛儿呢。
他拿不了主意,还得问季仲远。
季仲远倒是很淡定,问道:“你们有没有问过钟家父母?”
儿子考试的大事,钟家父母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吝啬,季仲远笃定他们没有问过,果然,小宛儿把钟少文那番话说给季仲远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