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才反应过来,最后定下老谭还在这里摆摊,打听着风铃儿的消息,其他人赶紧回村里把事情告诉孟婶儿一家,樊雨花不想参与这种事情,最后定下让和孟婶关系好的一个姓隋的大婶去,也就是秀芝的婆婆。
回程的路上气氛明显不同,大家围绕着风铃儿的事情议论纷纷,有人说孟婶儿的各种虐待事迹,有人说起风铃儿怎么怎么样,还有人展开想象为风铃儿描绘未来的……结果可是都不怎么好。
季家人对此保持沉默,他们曾经亲眼目睹了风铃儿的悲痛惨状,此时一是要把自己撇开,二是对风铃儿抱有同情之心,这会儿实在说不出什么来。
只是到家之后,田小野才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仲远哥,你怎么看风铃儿的事情?”
季仲远想了想说:“她挺勇敢的。”
“啊?”田小野不解地抬起脸,说道:“我听村里人说她丢人现眼,说她不自重来着。”
“别听他们胡说,人家为了自由抗争一把这叫勇敢,不然就只能等着嫁给那泼皮,一辈子都完了。”
田小野:“……”
樊雨花听了白了他一眼,笑骂道:“你还不是个泼皮?”
季仲远挠挠头,大言不惭:“我这叫浪子回头金不换。”
樊雨花嫌他脸皮厚,呸了两声,季云朵在旁边捂着嘴笑,所有人的心头一下子就轻快了。
常小惠叹了口气说:“你们说,风铃儿这一走,以后是福是祸啊?”
樊雨花道:“在自己家里都过不好,跑出去能过成什么样?一个大老爷们在外打拼尚且不易,何况她一个小姑娘,唉。”
众人的心情又不太好了,其实大家都能猜到风铃儿的结局不会太好,但大家都是抱着一丝好的期待,总想着出去了但凡嫁个老实本分的男人,也能踏踏实实过日子,可是她一个孤女,又怎么找得到老实本分靠谱的男人呢?不被人拐了骗了都是命大。
沉默许久后,田小野轻声自言自语:“我是最幸运的。”
其他人没听见,离他最近的季仲远却听到了,他微微侧头,深深看了田小野一眼,揉了揉他的头。
在他看来,田小野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被风铃儿的事情吓坏了,又勾起了自己身世的不好回忆,需要一点点安慰,却不知这一刻,田小野有多享受他手心的温暖和厚实,这个男人的大手,就是为他遮风挡雨的天。
季家人忙着把赶集买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收拾好,孟婶儿家却炸了锅,孟婶在家大哭,哭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亲事黄了,哭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白养了,又哭风铃儿败坏门风给她丢人了,却唯独没说要出去找,也没说过后悔,更没有关心风铃儿的安慰。
隔天周婶来坐着说了一会儿,樊雨花就嫌弃地表示再也不要和孟婶儿来往了,周婶说她就是心直口快,一个村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那可能断了来往,两人说着说着,周婶就眼尖地看见她柜子上搁置的一个小瓷罐儿,惊诧地说:“你买了头油?”
樊雨花得意极了,嘴上还要万般嫌弃,说:“仲远给我买的,小子不知道过日子,买这贵的东西,那都是镇上人用的,咱们村里用它做什么,还不好洗。”
周婶还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人吗,笑她道:“你就得意吧,臭显摆,快给我闻闻,是什么味的。”
“桂花味的,你闻闻这个香,哪是咱们这个年纪的人用的。”
“是好闻呢!”
两个闺蜜就不说风铃儿家的事情了,说起了自己家的孩子们,周婶的小儿子最近在镇上找了个活,要去酒家里当伙计,过完年就去,这是谁都眼红的好差事,还是周家大哥给介绍的,周婶就说要去人家家里谢谢人家云云。
季仲远抽空去了趟赵吉祥家,见他也存了些过年的粮食,又勤快地砍了柴,微微放下心来,把自己的旧被子借了他一条,被子虽然是旧的,但是里面的棉花还算新,背面也洗过补过,干净着呢,赵吉祥千恩万谢,这条被子对于他过冬而言太重要了。
季仲远又和他说了会话,想让他帮着做明年的生意,赵吉祥自然乐得不行,他没有地了,可不就得靠做买卖养活自己。
“来年我做的生意可辛苦着呢,你得能扛得住。”季仲远给他打预防针。
“能糊口就不辛苦,哥你想干什么,我跟着你干。”
“我打算做竹盐。”
“竹盐是什么?”
“就是在竹筒里烤的盐,我准备试着烤些拿去县城卖。”
赵吉祥一听就坐不住了,道:“县城?那老远呢!”
“是,就得县城,这东西,镇上卖不动,得去县城里。”
“这能行?”
“怎的不行,不行就再想别的法子,这东西就是盐和竹子,卖不出去就自己用了,也不浪费,就是费点功夫。”季仲远想了想说:“你闲着没事在家附近挖个窑子。”
“哥,你说啥?”
“窑子,你想啥呢,我说是烤竹盐的窑子,就比照烤瓦片的那种做,也不用很大,以后还能扩。”
“行吧,我问问东山村老李头,他家就烧瓦。”
“成,你看着弄些,明年咱们就烤了试试。”
“……”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季仲远才回去,正赶上吃晚饭的时候,季云朵把她的两个瓜都切了,弄成一口大的小块,放上了所有的白糖拌了,又放在厨房里等着渗出了甜水,这会儿吃清甜爽口,又满口果香。
田小野也拿出了他的蜜枣,季仲远让他把麻球也拿了出来,季伯山后面买了只烧鸡,昨天吃了一半,今天还剩一半,也切好了拿上来吃,这就是相当丰盛的一顿晚饭了。
季仲远在瓜甜中沉醉到难以自拔,季伯山却更喜欢烧鸡,一边吃一边大赞特赞:“人都说镇上这家烧鸡味道好,还真的是好吃,我看再没有比这更好吃的鸡了,老田家的烧鸭也不行。”
田小野也在一旁点头,这家烧鸡有自己的秘方,和田小贩那种卤一卤出来卖的确实不一样。
季仲远尝了一口,突然想到了另一种美妙的吃法,问道:“你们吃过炸鸡么?”
“吃过,”季伯山说道,“之前那谁的婚宴上吃过,也好吃的。”
季仲远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在村里谁家的婚宴上吃过,不过是干炸,而不是某快餐店外酥里嫩的金黄炸鸡,他笑道:“等开春了,买只鸡炸给你们吃,保证比你们吃过的任何一种都好吃,到时候你们觉得好吃,我们就加到摊子里去,也可以推到县城去卖。”
大家都笑,季云朵说:“哥,人家县城什么好吃的没有,还吃你的炸鸡呀?”
季仲远从她的碗里叉走一块瓜,眨眨眼道:“县城里什么都有,也没有我的炸鸡,等着瞧吧。”
“那你今天就去买鸡,炸了咱们明天去集市上卖。”
“我看你是想再逛集市了吧!”
说着说着天色就晚了,将黑不黑的时候,里正敲了他家门,告诉他们集市结束了。
“宫里的老太后殁了,朝廷下令所有年货大集都停了,还有呀,一年之内不能嫁娶,也不要穿鲜亮的衣服,你们记住了。”
里正说得朴素,家里人也都记下了,樊雨花说这是好皇帝呀,她少女时候遇到过三年不许饮酒作乐,不许大吃大喝,也不得嫁娶的,才是要了百姓的命。
第31章
老百姓对皇室对权力的概念很模糊,那对于他们来说太遥远了,也不关心谁坐上了皇位,王朝又改换了什么号,樊雨花甚至不知道她经历了几个皇帝,反正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那就是好皇帝,如今皇帝算是仁慈,百姓得以休养生息,日子都渐渐过得好起来,这就足够了。
季仲远也没有考试当官的追求,官场如战场,哪是穷苦人家孩子能去的地方,一旦踏入,大概率是当枪当炮灰,远不如盛世一个小老百姓自在。
只是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他家现在经济缓过劲来了,就算不下地干活也能吃上一天三顿饭,这就是最大的幸福,在他刚醒来那会儿他们家还是和村里许多人家一样一天只吃两顿呢。
太后的死跟他们没有半分钱关系,除了庆幸在第一天就赶完了集,再没有别的感觉。早晨起来风已经很凉了,季仲远毫无防备,一进院子就打了三个喷嚏,把田小野吓了一跳,赶紧端来热水给他喝,这孩子比热水还暖心,季仲远也很是感动。
吃过一顿稀饭咸菜做的早饭,季仲远就和季伯山给家里的所有窗户换上新的窗户纸,里外两层都换上,最外面一层还有一层挡风板,也重新修缮了一下,这下子过冬是稳妥了。
又过了几日,季伯山把地里的白菜萝卜都搬进了地窖,季仲远也穿上了田小野做的新棉衣,第一场雪就落下来了。
第一场雪无声无息,温柔极了,只是在早晨醒来感觉外面格外明亮,推开窗子,才发现地上一层薄薄的雪——说是薄雪,其实只是相对于前山村的雪而言,这雪已经有一掌厚,正儿八经需要扫雪呢。
季伯山最勤快,早晨起来就拿扫把把院子里的雪推出门外,季仲远则去看两只狗崽,两小只已经长大了许多,依偎在狗窝的棉被里,一点都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