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文贵听了捋须一笑,“他荣都督有此好女,我炎文贵也有好女。无忧啊,为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听了一准儿欢喜。”
“哦,爹爹,是什么好消息?”炎无忧转眼去看炎文贵。
炎文贵顿了顿,好似刻意吊炎无忧胃口一般,又将下颌细须捋了两下方笑道:“这一回朝廷的邸报还有一条消息,说万岁爷为庆贺永泰公主回朝,特旨明年恩科开考女科。”
☆、52第五十一回
“真有此事?”炎无忧一听果然大喜过望,惊喜问道。
炎文贵点点头,侧身将一册邸报从炕桌下拿起,递给炎无忧道:“为父特意将那邸报拿了回来,你也瞧一瞧罢。”
炎无忧接过去,快速得翻了这有十数页的手抄的邸报,果然在其中找到了适才爹爹所说的关于明春开考女科之事。喜滋滋的看了好几遍,将邸报合上,看向炎文贵道:“真是太好了,孩儿此番生逢其时,若能侥幸得一二功名,也不枉这十数年寒窗苦读,上能辅国,下能安民,一展平生抱负。”
这话说完,略顿一顿,忽地炎无忧蹙眉道:“万岁爷这么做可是在安排什么?”
炎文贵此时正端起茶盏喝茶,听无忧这么说,微微点了点头道:“孩儿若想到什么,不妨说给为父听一听。”
炎无忧想了想便说:“前两日在豫王府饮宴,恰巧听到荣惜兰说她随其父去京里面圣谢恩,见万岁爷气色不佳,随后从宫里出来,其父对她说万岁爷犯了哮喘旧疾,身子不爽利。后来荣惜兰又与豫王妃说一直在后军都督府历练的永泰公主回朝,万岁爷让她掌了御前护卫的三千营。这会儿朝廷的邸报下来,又说为庆贺永泰公主回朝才开了女科。我朝男帝在位都不曾开女科,如今万岁爷还在位却要开女科,这说明……”
“说明什么?”炎文贵盯着炎无忧问道。
炎无忧目光微闪,继续说道:“第一,万岁爷的身子怕不是简单的不爽利,或者油尽灯枯,大限将至。第二,太子乾皓怕是也不大好,或者缠绵病榻,病入膏肓也有可能。第三,万岁爷对太子一直不满意这是满朝皆知的。太子自小身子差,病多,性子也懦弱,若不是碍于大周朝历来奉行的是嫡长制,怕早不会立他做储君。第四,如今开了女科,万岁爷这是在告诉天下人他有改立永泰公主为皇太女的意思,再有也是为公主招揽天下有才学的女子做她的左膀右臂,将来若是即位也有自己放心的近臣可以用。”
炎文贵听完叹了口气道:“孩儿所说甚是有理,如今大周的储君太子乾皓是先孝文皇后独子,也是今上的嫡长子,太子只七月便生了下来,先天不足。先孝文皇后生太子时落下病根儿,太子五岁时便薨逝了。后来原先的皇贵妃赫连虹便被万岁爷册为皇后,永泰公主便是这位赫连皇后所生,也是今上的嫡长女,赫连皇后还育有一子便是雍王乾树,今年只有九岁,乃是永泰公主的幼弟。”
“如你先前所言,万岁爷这许多年来都不甚喜欢太子乾皓,只是迫于他是嫡长子立了他做储君。而永泰公主自小时便异常聪慧,且果敢勇毅,深得陛下喜欢。所以才会有在她刚满了十岁时,便送到茂国公赫连松,也就是当今皇后之兄所掌的后军都督府去历练之事。想来万岁爷在许多年前便已下了一着棋,留了后手。”
这些事炎无忧虽有耳闻,但却是头一次听爹爹详细说起,便问了一句,“爹爹,既然万岁爷早就立了太子乾皓做储君,为何又要落下另一子,留后手呢?”
炎文贵端起炕几上的茶盏喝了两口方说:“大周太祖自马上得天下,传承二百余年,到当今万岁爷手里,虽然是天下承平,却已积弱多年。一直以来,北有鞑靼边患,东南边有沿海倭患,一直都是我大周朝悬而未决的心病。且近些年,这两处的边患和倭患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我大胆揣测,许多年前陛下留这一后手,还是怕太子难挡大任,况且太子一直身子弱。若是不早留后手,万一等陛下传位之时,太子有什么三长两短,这锦绣江山,万千生民又托于何人之手?”
“再有一句话,想必女儿也知,便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是我大周朝自太祖时历代帝王一直遵循的一条铁律。我想在万岁爷心里,定是觉得如今的大周更需要一位中兴之君,而非如太子乾皓那样连守成也难以做到的仁弱之君。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太子虽仁弱,但太子身后支持他的阁臣并非少数。毕竟太子为储君也有十三年了,当年万岁爷在孝文皇后弥留之际,感念结发夫妻之情,在病榻前立了乾皓为太子。如今却有废掉太子之意,朝中会有许多人不服,怕只怕暗流汹涌,巨浪滔天啊……”
一旁坐着听父女俩说这些政事的罗氏忽然接话道:“老爷既是这么担心朝中有事,还叫无忧去参加明年的女科做什么?我说倒不如安分守己的在家里度劫待嫁。”
父女俩听罗氏这话俱都不悦得看她一眼,炎文贵更是不耐烦得说:“你这是妇人之见,鼠目寸光。大周多少年才开一次女科,我孩儿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岂可错过这难得的良机。我是说朝中怕有风浪,但万岁爷坐江山也有十八年,大浪小浪还见得少了?若是朝中真有人敢兴风作浪,哼,怕还是跑不出万岁爷的五指山。”
罗氏撇了撇嘴又说:“你以前还不是和你大哥一样都是拥护太子的,如今怎会变了个说法?”
炎文贵瞪罗氏一眼道:“你知道什么,以前我是不知道万岁爷有后手。那时候,万岁爷指定了太子乾皓做储君,我们底下做臣子的自然是听万岁爷的话。可如今,万岁爷改变了想法,我自然也以万岁爷这后来的想法为准。忠君,忠君,就是忠于万岁一人。况且私下里,我也同万岁爷一个想法,永泰公主比太子乾皓更适合做我大周朝的天子。”
“我看你更想让无忧去考女科,扬名立万,让自己长脸。这许多年来你不一直念叨说,若是无忧是男儿,定会比你更能光耀门庭,又说,无忧若是碰到位女帝,你的女儿也定能给你考个状元回家。这会子万岁爷想改立永泰公主做皇太女,岂不是遂了你的愿么?”罗氏见状不满道。
炎文贵听到此忍俊不禁一笑,看向炎无忧道:“孩儿,你瞧你娘说得都是些什么?你爹爹我好歹也是进士出身,如今也做到五品知州。像你娘那么说,把我说得倒像是那起子一心谋求官位的酸儒。”
“不管是酸乳,还是别的什么乳,我只担心要是无忧真去考了女科,做了官,将来她的姻缘怎么办?这年纪一年大似一年,怕以后年岁大了不好找。”罗氏看向炎无忧一脸担心的神色。
炎文贵“哼”了一声,“你看你,这不又是妇人之见了么?我孩儿若是金榜题名,名扬天下,还愁嫁不出去?再有,如今又不流行早嫁,过几年,我孩儿十八|九岁正是好时候,怕到时候上门提亲的人把我家门槛也要踩烂。若是永泰公主即位临朝了,无忧在女帝身边是天子近臣,御前红人,想要什么样的夫婿没有,到时候只管挑便是。”
听了这句话,罗氏一颗心全然放下,心里头开始想着过两三年来求娶的人排成长队,自己挨个挨个挑女婿的场景。不由得暗暗开心得笑出了声。又怕父女俩个见自己这样子又来打趣,便忙站了起来,抽出袖中绢子掩了嘴遮住笑道:“我出去瞧瞧小厨房中的菜可做好了,你们两父女继续说话……”
话毕,起身一径去了。待罗氏走后,炎文贵便让炎无忧上炕来在自己对面坐了,炎无忧问:“不知来年女科是否同往年科举一般考法?”
炎文贵道:“这明年恩科开考女科的旨意才下来,如今已是进了十月,到来年二月也只有四个多月,怕不能同往年科举一般去考。再有女科的生员也少,为父想或是各县推举女学生员到京里会试,再选出优异者殿试罢。殿试也必会以策论为主。至于这策论的内容么,不外乎是治国方略,圣人之言,边患倭患等等。”
炎无忧想了想道:“那孩儿从明日起便用功些,按自己所思所想,做些策论文章来请爹爹看看,指点一二。”
“指点说不上,我女儿的文章,做爹爹的或可以与你探讨一二。爹爹相信,我的孩儿定会雏凤清于老凤声,明春定当金榜题名,名扬天下!哈哈哈哈!”
炎文贵说到最后不由得捋须开心大笑起来。炎无忧心中也颇有些振奋,心道,只要自己可以走出这深宅大院,金榜题名,得展平生抱负,便可以护住汐颜,可以给她安稳的日子,可以让她什么也不用害怕的和担心的和自己相伴终生。
两父女又说了会儿话,罗氏进屋来说,外头饭菜都做好了,让两人出去吃饭。于是炎无忧起身下了炕随着爹娘一起去偏厅中用了饭,用了茶,回房去歇息不提。
翌日,因罗氏知道炎无忧要备考,便一早令人来向她和慕汐颜传了话,说即日起不用两人一早去那边儿正房里请安,让小厨房每日送早饭来两人吃了便进书房去。又特意命身边儿的管事嬷嬷来向院子中服侍的丫头婆子们训话,将炎无忧来年要去考女科,做什么事都要小心,不许打扰到姑娘读书的话吩咐了一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