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问:“您这是要做什么?刚醒过来,想必头还晕着,还是再多躺会儿……”
一面说一面扶着罗氏让她重新躺回去。
罗氏看着眼前的这人有短暂的怔愣,不过等她视线逐渐聚焦,她终于又笑又哭得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抖着唇低低喊了声,“长松……”
眼前这人正是十四岁的炎长松,一直由罗氏抚养大的由王姨娘生的炎家庶长子。
炎长松此刻眼中也包了泪,但却使劲忍着没有哭。这数日之中发生的各样的惨烈的事他看了太多,所以心性迅速变得坚韧起来。
罗氏双手抓握住炎长松并不强壮的手臂哭着道:“孩儿,你知不知道你爹……你爹,他,我们再也看不见他了……”
“我爹怎么了?娘,我爹怎么了?”炎长松闻言紧张地问道。他从王姨娘和王永富口中知道的都是说炎文贵被豫王要去从军和朝廷大军相战了,却并不知道炎文贵被打死的事。
于是罗氏就把王姨娘让手下小厮打死炎文贵的事说了,炎长松刚一听到这个还不相信,声泪俱下,连声道:“怎么可能?姨娘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为什么要怎么做?”
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何自己的生母和生父有这么大的仇恨。于是罗氏便把那王婉桐的事简单和他说了说。炎长松听后抚额半响没有说出话来。罗氏见他伤心不已的样子忙安慰他,又问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那一日从郊外的四合院中我们被王永元带回城中后,因为走之时我见到姨娘将你和爹爹留在那院子里,我不放心。后来偷听到王宅中跟随姨娘去过郊外四合院的仆人的谈话。从他们的谈话中,我听到了娘要被送走的事。后来,我便去管姨娘要了些银子,说要买些纸笔文玩,她给了我二百两银子。我拿了银票去兑了几十两银子,雇了辆马车,让赶车人跟随在那些送你去西柳的庄子的人所坐的马车的后面,一路尾随到了西柳庄。知道你被送到了一个驼背家。我便潜伏在村子中,等到夜色降临后,进到那驼背庄稼汉房中,趁着他酒醉将你救了出来……”
听完炎长松的话,罗氏不禁感慨万千,道:“幸亏你来了,否则再晚几天,我定然……”
不用往下说,炎长松也知道罗氏嘴中那没说完的半句话的意思,要是自己不够机警胆大,那么自己这嫡母定然要受辱了。他愤愤道:“姨娘真是太过于狠毒了,我以她为耻。她做出这些丧尽天良的事,将来老天爷一定会惩罚她。而且我也不会原谅她!”
罗氏看着炎长松,此刻却觉得甚为安慰。虽然他不是自己的亲子,但此刻他所做的一切却比亲子还不差。自己怎么也没想到,当自己陷于危难之中时,竟然是狠毒的老对手的儿子救了自己,也不枉自己这么多年尽心尽力得抚养他长大。这或者便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果报应,循环不爽。这么想着,她忽地想起自己以前因为嫉妒对王姨娘做过的那些伤害和算计她的事,也不免心生悔意。特别是想到老爷是因为受自己的牵连和拖累而惨死在王家人的杖下,更是愧悔不已。
见嫡母低着头,满面哀伤之色,默然流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炎长松用衣袖擦干眼泪,去屋角拿了个碗,倒了些药汤,重新走到罗氏床边道:“来,娘,你把这药喝了,好得快些。”
罗氏抬头,拿衣袖擦了擦眼泪,接过药来喝了,将药碗重新递给他,微笑着夸他,“我觉得我的长松一夕之间长大了,会照顾人了。”
炎长松接话道:“所以,娘以后就什么都不用管了,只要有我在,娘就会活得好好的。”
“好,好……”罗氏笑着点头,眼中又蓄了欢喜的泪。
炎长松将药碗放回去,走回来坐在床边拉起罗氏的手说:“娘,我想等你好了,我们便去京里找大姐,只是如今兵荒马乱的,我们在路上怕要费些日子。现今叛军正在洛州以北和朝廷大军交战,我们要是去京里,得往西北走,绕过战场,才能安全抵京。”
“我也想早些见到无忧,如今老爷不在了,我们母子也无安身之处。京里有你大姐,还有你外祖父,我们去寻他们,一家人也能有个照应,比什么都强。”
说到这里,罗氏忽然想起什么,从自己衣服贴身的里层拿出个小小的荷包来,打开后,从里头拿出几张银票给炎长松,“孩儿,这里有几百两银子,是我被叛军抓出府时,偷偷贴身藏起来的。你拿去买辆马车,再雇个会赶车的人。还有备下些衣物和吃食,我们就在这两天尽快动身往京城里去。”
炎长松正有点儿发愁去京里这么远的路,自己身上这一百多两银子,又要雇车又要住店吃饭的不够花销,如今有了罗氏的银子便让他彻底放了心。接过银票后忙站起身道:“那,娘,我这就马上去安排。安排好了我们即刻就走。”
罗氏挥手让他快去,等他出了屋,方重新躺下来歇息。
而在洛州城内的王宅中,西柳庄头骆慈亲自押着刘驼背到了王永富和王姨娘跟前,告诉他们因为刘驼背醉酒,让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被人救走了。王姨娘这两天正在为炎长松担心,自从两日前炎长松问她要了二百两银子说要出去买纸笔等,出门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她害怕他出事,派了王家的底下的小厮满洛州城的去找,也没找到人,正害怕得不行,得了这消息,方会意过来定然是炎长松去将罗氏救走了。
“这小畜生,养不家的白眼儿狼!早知道该把他也一并打死!”王姨娘听后不面愤恨骂了起来。王永富知道这是自己妹子觉得拖累了王家故有此说,气归气,但要她真动手打死自己的儿子还是舍不得。
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让罗氏逃脱了,将来要是豫王的叛军不能打赢朝廷的军队,仍然是当今女皇掌握着天下。那么罗氏告他们王家一条勾结叛军,杀入洛州城以致数万军民被屠,而后又私自处死知州炎文贵的罪,那到时候整个王家定然会被株连九族,满门抄斩。想起这个,王永富和王姨娘不免害怕起来。
“大哥,都是我害了王家。怎么办?我们可要早做打算。否则等将来要是豫王兵败,我们可就大难临头了。”王姨娘看向王永富有些惊惶地说道。
王永富却不答话,先是打发了庄头骆慈,告诉他将刘驼背的地收了,赶出西柳村。等王大元带人推着两人出去了,方才重新坐下,端起一碗茶慢慢喝得见了底。最后抬起头来沉声道:“大不了,我们不在这大周的地界上混了。我们王家是行商之人,只要会做买卖,还怕没有饭吃,没有衣穿?”
王姨娘闻言不由得一喜,连忙问:“那大哥,按照你的意思,我们王家要到哪里去避祸?”
作者有话要说:唉,怎么又引发了这个剧情呢。启发了很早的一条伏线。
想快点结文也不能。o(╯□╰)o
第一百二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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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王家一直和大周北边儿的死对头鞑靼人做买卖,认识几个鞑靼人,可以通过他们去鞑靼族所在的归化,长宁等城做买卖。据他们说,也有不少汉人在那里行商,安家。”王永富将自己心中的主意说出。
王姨娘听了,点点头,随后道:“大哥这主意不错,只是我想塞外定然要比我们这里苦寒,为我的事,让王家要舍了这洛州城好不容易创下的基业,委实是让我心内不安。”
王永富摆摆手,“妹子不要这么说,都是一家人,合当互相帮助,同生共死。想当初你为了家里嫁给了炎文贵,低声下气地做妾,没有你,我们王家就没有今天。自打小,我们两个的娘就早逝,爹又娶了继母,对我们都不好。爹死了,那女人卷了家财跟人跑了。要不是你不断拿银子来支持我做买卖,现在我也没有这些家业。”
“所以这一回妹子放心,一会儿大元回来我就让他立即去联系我们认识的鞑靼人孛罗帖木儿,商量去北边归化城的事。另外,我马上安排人将我们在洛州,云州,定州这几个城中的铺子,田地都转手卖了,再将我们的货物装车,一家人搬去归化。”
王姨娘知道事情发展到现在,不走也得走了。这是必行之事,叹了口气,说了些多谢大哥的话。两兄妹又详细地商量了下北迁的步骤,便把这事定下了。
两月后,王家卖掉了手中所有的铺子田地宅子等换成珠玉银票,将铺子中的绸缎香料等货物装车,拖家带口,赶着几十辆马车,往北向鞑靼人所控制的归化城而去。焦姨娘和自己的两个孩子炎长柏和炎无玉,王姨娘给了她二百两银子,让她去投亲靠友,并没有让她随着王家北迁。而焦姨娘在洛州也没有什么亲眷,她是罗氏的陪嫁丫头,要说有几个远亲都在京里。所以等王家人一走,焦姨娘也拖着两个孩子往京城里去。
与此同时,炎长松和罗氏一路颠簸,终于到了京城里。两人先是往礼士胡同的罗家老宅里去,因为皇帝赐宅给炎无忧的事,炎无忧并没有写信告诉家里,豫王等就发动了叛乱,京城里到洛州的书信往来都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