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只守不攻,也是耗费了大盛不少气力。若是有一天朕能彻底除掉朔北的话……罢了,好高骛远不可取。
“朕初临朝政,许多大事还一知半解。往后诸多事务,还请皇后多多帮衬。”
白清扬庄重地欠身行礼:“自然。”
两人步到开阳殿边一处水榭,湖水清澈,泛着金色的涟漪,几条锦鲤聚集在桥廊的阴影下,佁然不动,俶尔远逝。
此处视野开阔,景致悦目,李子酬便在这儿多停留了会儿。
“对了,有关皇后你的传言,必须要在朝贡来临前澄清。朕已派人去查,不知杨……咳咳,不知谢爱卿进展如何。”
白清扬:“陛下有心了,谣言而已,臣妾不要紧的。”
“别这么说,这不是什么小事。”李子酬正色道,招手让卢小颖上前,“去把刑部谢侍郎叫来。”
卢小颖躬身:“诺。”
白清扬听她要宣谢贽入宫,便说:“陛下与谢侍郎有要事相商,臣妾这便告退。”
李子酬看出她想溜,及时叫住:“你等等。”
白清扬:“……陛下?”
“皇后不用回避,朕都特许你御前听政了。”李子酬顿了顿,又缓声道,“而且,这是与皇后利害相关的事。”
白清扬只好作罢,坐在与李子酬相对着的雕花石凳上。
内侍在前方引路,谢贽穿着绛红官袍,脚步匆匆地跟在后面。
穿过廊庑,走上石阶,到了开阳殿饮冰榭,在看见白清扬的时候脚步一滞。
谢贽心中微微诧异。
女帝宣自己进宫,白清扬也在此处?
“臣谢贽,参见陛下,陛下金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吉祥。”谢贽朝二人叉手一拜。
李子酬止住她的动作:“谢卿免礼。朕听闻京中谣言愈传愈烈,谢卿可有查到什么?”
谢贽思绪有点混乱:自己跟杨得瑾确实在暗中调查此案不假,可女帝是怎么知道的?
谢贽瞥了一眼白清扬,发现她此刻并未看向自己,只垂眸看着池鱼。
难不成白清扬都告诉了皇上?
思考只用了一秒不到,她摸不准女帝是个什么意思,只有所保留地回答:“回陛下,陛下说的可是大成神教一案?微臣略有耳闻,不过那是大理寺负责的案子,陛下兴许是找错了人?”
李子酬:“没找错,朕给张克己做了不少思想工作。谢卿了解多少,都说来听听吧。”
李子酬给她赐座,卢小颖端来清凉解渴的茶饮,为三位掺上。
谢贽还有些犹豫,看白清扬没有任何指示,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便也只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抹去一些闲杂人等的存在,谢贽简短地总结了这些天她暗中调查大成教的结果。
白清扬和李子酬都认真地听着,两人都微微蹙眉,但也未曾出声打断。
一盏茶的功夫下来,谢贽才说完,端起紫砂茶杯抿上一口。
李子酬:“你去调查了京兆府尹,结果如何?”
谢贽回想起一个时辰前,她与杨得瑾在程铎府中经历过的事,面色凝重地摇摇头:“不尽人意,程大人所知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杨得瑾(不敢置信):我,闲、杂、人、等?
谢贽:……
杨得瑾:直视我!铁咩!!!
第44章 拎包入住
谢贽低头,官袍底下,手心微微出汗。
从石主事那里得知京兆府尹程铎与大成教有牵扯之后,她跟杨得瑾便火速杀到了程府上。
程铎是有名的清官,天子脚下,他的一言一行都十分慎重,在京官员大多都很敬重他。
刑部侍郎和瑜亲王造访,一开始他也很热情友善,奉她二人为座上宾。
可当杨得瑾表明来意,向其询问有关大成教的事后,程铎一改先前和蔼亲善的态度,对二人所提问题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在程府坐了半个时辰不到,程铎不想与她们探讨此事,隐隐的表露出了逐客的意图。
谢贽看出来了,但她还不想放弃程铎这个关键。倒是杨得瑾受不住尴尬,硬拉着谢贽出了程府。
谢贽与杨得瑾的共同行动并没有刻意掩饰,这一趟下来,不仅线索断在了程府,还叫某些人提高了戒备心,两人要想再查下去,只会困难重重。
谢贽将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大成教的情报都讲了出来。
白清扬听罢,久久的沉默了一阵。
上一世她没有经历过这些诽谤,也没收拾过什么可疑的宗教。
她作为改朝换代后的一代新君,文能激昂文字,武能运筹帷幄,但是惩治邪教分子,这她还真没什么头绪。
李子酬也是捏着下巴理思路。
谢贽说的这些,有一部分杨得瑾已经来信告诉她了。
书中没提到这个剧情,那应该也是蝴蝶效应造成的,只能硬着头皮摸索了。
教会不除,谣言不清,势必影响到下月的万邦来朝,到时候还不知道引出多少祸端。
“朕给你调遣一部分禁军,谢卿能保证在下月之前解决这一案件吗?”
白清扬与谢贽都看向李子酬。
她竟然舍得将禁中守卫派去协助破案?!
“臣……臣能。”谢贽起身走到李子酬面前,下跪回禀,“不过……”
李子酬看出她莫名迟疑,朗声道:“谢卿不必太过拘束,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谢贽看向君主:“禁军有守卫皇宫的职责,微臣不敢擅动大内部署。请陛下放心,不用禁军,微臣也定会竭尽所能,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李子酬倒是无所谓,她拿了一部分人手暗中保护着杨得瑾,既然杨得瑾跟谢贽在一起行动的话,也能顺带帮一下谢贽。
“有劳谢卿。”
“微臣惶恐。”
谢贽甚少被李子酬单独召见,她心里应该多少有些防备这个性情大变的君主,拒绝李子酬的帮助,恐怕也是出于不信任。
白清扬能够理解,因而也没有说什么。
李子酬又说了几句之后,便带着皇帝仪仗离开了,顺便还骗走了服侍白清扬的小乐和几位侍卫,让他们去天枢宫搬几钵从云南进贡的荔枝给皇后尝尝。
她知道白清扬跟谢贽一定有事要说,李子酬在给她们留空间。
她们要说什么,李子酬不在乎,在保命的前提下,她不干涉白清扬培养势力。
李子酬带走了周围的宫人,只留下白清扬和谢贽在饮冰榭中面面相觑。
“陛下她知道多少?”谢贽问。
“我没告诉过她。”白清扬回答。
“那陛下是如何察觉我在追查大成教一案的?”
白清扬缓缓摇头,她也不是很清楚。
之前听说,李子酬为此事好好敲打了张尚书,没想到她真的很在意这件事。
白清扬:“陛下有她自己的想法,谢大人万不可在御前怠慢。”
“自然。”谢贽庄重地回答道,而后又迟疑地问,“娘娘,您与陛下……”
白清扬:“我与陛下怎么?”
谢贽犹豫一下,不知道问这话的时机地点合不合适,她环顾了一下饮冰榭,确认没有人之后才小声说道:“执瑞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清扬知道她向来是个有礼的人,便温声准允:“谢大人但说无妨。”
“娘娘这是……重获恩宠了?”
谢贽细品着方才帝后二人相处的气氛,直觉不对劲——这两个人,不太和谐。
不如说,就是因为相处得太和谐了,所以才显得不和谐!
白清扬语塞:“……”恩宠……
哪门子恩宠啊??
“陛下一向礼遇本宫,我与她,不求义结金兰,但求君子之交。”白清扬正经八百地解释道。
谢贽闻言,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古怪。她回想起从游湖以来的种种画面,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
君子之交用得着嘴对嘴救人吗?还手拉手离开朝堂……
白清扬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信,又不做辩解,只想扯开话题:“瑜亲王那边呢?”
谢贽拱手:“微臣与王爷达成了协议,我做她幕僚,她为我提供便利。”
白清扬扬了扬眉,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谢贽是阿耶的学生,是她的首席文臣,上一世谢贽做了她白清扬的幕僚。这一次却冒出个瑜亲王,半路截走了她的属臣,真是令她大出所料。
白清扬倒也不生气,她相信这位“兄长”的分寸,只问道:“你拒绝禁军援助,也是因为他?”
谢贽抚着前襟,隔着布料都能够感受到那块沉香木厚重的质地,她回答道:“有这一部分的原因。”
自己拿了亲王令,又接受了禁军支援的话,总归是不太好。
杨得瑾跟女帝那么不对付,她如果知道自己拿了禁军人马的话,大概会不高兴的吧?
她又不是什么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谢贽想到这里,自己也愣了愣:杨得瑾明明说过不强迫自己站队的,她却下意识就认定自己是杨得瑾的人了。
这还真是……
朝臣不可与宫妃长时间单独相处,二人互相说了句保重,白清扬便返回玉衡宫,谢贽也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