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陈枫,就知道在屋顶上看戏,也不下来帮帮忙!
白清扬没有想走的意思,陈峰只能又硬着头皮开口:“陛下说她不见任何人。”
“本宫有要事相商。”
“……”
“陈将军?”
陈峰终于还是妥协,默默让开了。
白清扬径直入殿,将小乐留在殿门口。
鎏金灯台上燃着暖黄色的烛光,三足铜炉内焚着木香,殿内空无一人。
白清扬并不诧异,拐去书房。
白清扬说过要分担周怀衿和李找找的侍读之任,她也确实去过甘露殿几次,有时碰上周怀衿讲政史,有时又碰上李找找普及山川地理。
说不出哪里怪,反正周怀衿和李找找是觉得挺微妙的。
而李子酬就有些坐立不安了,总有种自己在上公开课的既视感,白清扬则是那个坐在教室后面的班主任。
御书房里的布局还是跟之前一样,不同的是,梨花案上堆放了许多奏折,有的摞成一叠,有的散落旁边。
李酬在哪里?
白清扬心中的疑问刚生出来,便听见身后珠帘相撞,有人进来。
李子酬显然是没想到有人在,一时之间愣在原地。
白清扬回眸去看。
她应当是刚沐浴过,身上披上一层暗红色的云纹纱衣,内里是雪白的丝绸中衣。
乌黑的发丝还淌着水,李子酬手里拿着一条绒帕,想要拭干水分。
李子酬这么松懈的状态,白清扬是第一次看到,但她面色如常地恭身请安:“臣妾参见陛下。”
李子酬有些惊讶和局促,她拢了拢纱衣,将腰间的系带束起:“不好意思,让皇后看到了这般不妥贴的朕。”
白清扬摇摇头:“是臣妾擅自进殿,惊扰了陛下。”
“那个……皇后稍等,朕去去就来。”说完李子酬又跑了。
回来之后的李子酬,头发已经绞得半干,未饰金银,梳得一丝不苟,发丝分明。
换了一件宽松的长袍夏衣,这时的她不像是统御寰宇的女君,更像是一个慵懒的寻常女子。
“朕忘记差人通知皇后了,今日的晚课取消了。”李子酬绕到梨花案后面坐下,抬手示意白清扬也请坐。
白清扬闻言点头,坐在李子酬旁边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一个正好能够看见李子酬勾画奏折的位置。
李子酬默了一阵。
“那个……”
“那个……”
两人异口同声的开口,双方都愣了一下。
李子酬:“皇后先说吧。”
白清扬淡淡地笑了下,心想着自己还是篡过权,杀过生的人,面对着这个人竟然感到有些拘谨?
她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棉连纸,递到李子酬手边。
李子酬展开纸笺,大致看过上面的内容,随后略微惊讶地看向白清扬:“皇后,这是?”
“听说陛下在建学校,”白清扬颔首:“希望能帮上陛下。”
李子酬与她对视片刻,复又细看那上面列着人名,以及他们的出身籍贯。
有的是官员,有的还是籍籍无名的平民。
这些应该都是白清扬看中的杰出之辈,将来会是白清扬庞大的智囊团。
李子酬不理解,她为什么要给自己?
白清扬想得其实很简单,她把那些对李子酬有用的人都给了她,看她到底能走多远,又能飞多高。
现在的她不可同日而语,她待自己谦和有礼,白清扬自然没有理由再取她性命。
但白清扬也留了一手底牌,她留在前朝后宫的暗桩,以防不时之需。
至于夺权……白清扬想到此处眼神黯了黯。
那并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这一世母亲安在,事态向好,她已经难以奢求更多了……她不愿再去争什么,只求过上平淡安详的生活,这样就够了。
李子酬看罢,小心地合上,白清扬这份名单让她很是惊喜。
有了这些人,不只是军校,连农学院和管理学院的建设也可早日提上议程,大盛的教育机制将有机会更上一层楼。
白清扬料想她不会推辞,自从那日朝堂上她将她拉出宣政殿,两人似乎达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虽然二人独处时还是会有些尴尬,但已经比前些日子自然许多了。
果然李子酬没有故作姿态,她缓声道谢:“多谢皇后。”
她真的很需要这些人,所以也很耿直。
白清扬看她小心翼翼地将纸笺收好,李子酬忽然谈起今日在抱月阁发生的事。
白清扬早就知晓,但这并不妨碍她再听她亲口说一遍。
“钟凛真是……跟他对峙,朕差点就败了。”李子酬感叹道,“真是块硬骨头。”
白清扬:“陛下为何不采取强硬手段夺去辅国大将军的军权?”
尽管她认为李子酬的做法才是最高明的。
李子酬摇头:“君无道,天命殛之。虽为一国之主,不可滥用强权。君臣关系,该以‘和’为贵。”这是周怀衿教给她的。
钟凛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其实就是不满意作为女子的李子酬,他是个唯实力至上主义者,只服他自己认可的人。
李子酬必须让他知道并不是只有男子才能当好皇帝,女子也可以,甚至能更胜一筹。
若是能让他见识到李子酬的实力,钟凛肯定能服气。辅国大将军碧血丹心,一片赤忱,他一定会尽心尽力地辅佐他认可的君主。
所以别看钟凛现在貌似屈服了,那只是得了好处之后暂时的顺从罢了。
要得到他的肯定,还需要李子酬苦下一些功夫。
其实李子酬重视他还有一个原因:他对自己称不上尊敬。但那日朝堂中,他却并没有盲目从众,与那些臣子一道来逼迫自己。
他拎得清孰轻孰重,有自己的判断,头脑清晰。
这人能处。
李子酬端起案边的青花瓷茶杯小啜一口,接着说道:“更何况钟老将军是我朝殊勋,是大盛最忠实的臣子之一,朕不能寒了他的心。”
白清扬听了,眼中含有赞赏之意,说出来的话却可谓暗藏杀机,“陛下英明,臣妾钦佩不已,您已经不像往日那般,喜欢肆意用强了。”
“噗——!”李子酬看着面前湿了一大片的奏折,“咳……咳咳折……折子……梁丞相的折子……”
不知道为什么,白清扬这句话,让李子酬想起了自己刚穿来的那天,就是原身想要霸王硬上弓女主角的那个场景。
白清扬别不是在内涵她吧……
那又不是她干的!她李子酬是无辜的!
作者有话要说:
白清扬:喜欢来硬的是吧?
杨得瑾:她强制爱一直可以的。
李子酬:你们听我狡辩……
第39章 怪耶
两人难得有机会在这个时间独处,李子酬批折子,白清扬就在旁边看着。
偶尔谁提一句政事相关的问题,或者仅仅只是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对方也能自若地接上。
白清扬不走,李子酬也不赶人。
经历了一些事,两人关系不再像刚开始时那般剑拔弩张,书房内莫名融洽。气氛平淡,君子之交,莫过于此。
女主角似乎不再那么仇恨自己了,李子酬觉得她之前跳水救人,大病一场都是值得的。
奏折终于批完了,李子酬扔下染了朱砂的狼毫,旁若无人地伸了一个懒腰。
轻薄的广袖随着重力的方向滑下,露出一小节光洁的小臂。
她转头看了一眼角落的铜漏,迟滞在朝廷事务中的思维稍微运转了一下。
子时中?半夜了?!那不是白清扬都陪自己坐了四个多小时了?
李子酬微微懊恼,古代人休息的时间都很早的,她估计早就困了。
沉迷事业的女人真的很可怕。
她将最后一本奏折合起,去看白清扬,却看到一双瞳人剪秋水。
白清扬眨眼:“陛下?”
“呃……那个,朕看折子忘了时辰,皇后也累了吧。”
白清扬像是才意识到,她起身说道:“臣妾才是,打扰了陛下这么久。”
李子酬摇摇头,起身将书房的窗户合上,随口道:“夜色浓重,皇后要是不嫌弃,不如就在天枢宫歇下如何?”
白清扬闻言一顿,不知道出于一个什么心思,竟然嫣然一笑:“好啊。”
李子酬:“?”
她应该只是客气客气啊?
“臣妾谢主隆恩。”
“……啊,那我……那朕叫人收一处偏殿出来。”
白清扬挑了挑眉,没想到她居然当真了,不过是偏殿啊……
也行吧,她其实挺不习惯有人睡在自己身边,睡偏殿也不委屈。
不过当李子酬抱着绣着花卉的软枕向外走的时候,白清扬没忍住叫住了她:“陛下这是去何处?”
李子酬转身看着她:“偏殿收拾出来了,皇后就在这儿就寝吧。”
白清扬又好笑又疑惑,她是要让自己睡宣室?哪有委屈自己睡偏殿,把正殿留给别人睡的?
她给白清扬的感觉很新奇,她的尊卑秩序和等级观念好像一直都很浅薄,她以前生活过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