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扬:“医官,她这幅样子能坚持多久?”
李子酬已经进入毒发阶段,健康状态会日益恶化,杭小医官只能保守地说:“如果没有药引子,光凭常规药物调理,最多能撑三个月,不过也只能是吊着一口气。”
就算狼茄草是慢性毒,可它的毒性依然很强烈,不如说,比起那些见效迅猛的剧毒,狼茄草带给中毒者的,是更加漫长而沉重的痛苦。
“天气日益冷了,女皇陛下能不能挺过寒冬,还是个未知数。”
白清扬握着李子酬微凉的手,曾经在名利场叱咤风云的她,却只能看着心上人被病痛折磨,又是这种……无力感。
“杭小医官,你对毒物颇有研究,本宫恳请你,一定要救救她。”
这是候补医官进入太医院以来,第一次被人予以重托,少女点了点头,庄重地拱手:“臣自当尽心竭力,陛下的诊疗,就先由臣全权接手吧。
“在找到药引之前,臣会用药压制住陛下体内的狼毒。
“她免不了要睡上一阵了。”
周怀衿也说:“我就是掘遍草原,也一定把药引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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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子酬的周密部署下,季追鹿被抓,反叛阴谋破产。
在中秋夜当天,女帝的几位心腹紧密配合,调配来的禁军控制住了邀月阁内所有官员,杀进皇宫的巡防营叛军纷纷缴械。
想要从上林苑驰援回来的那部分城防营官兵就比较惨了,被白清扬的部下杀得死伤殆尽,没有一个赶回来的。
大理寺也有自己的武装,不仅没让季追鹿的部下救走关押的朔北人,还生擒了不少死侍。听说他们的下巴都被打脱臼了,自然没法再咬破后槽牙藏的毒。
听上去就很痛。
只是季追鹿这一个大反派被搞掉了,朝廷中还潜伏着不少追随他的小反派,为了将这些势力连根拔出,李子酬原本的计划是,参照先帝的手段如法炮制,对朝廷进行大清洗。
季追鹿的罪愆是板上钉钉,且项项都是重罪,没有人能为他辩驳,也没有人敢为他辩驳,清白之人避之不及,而在树倒猢狲散的现状下,朝中余党根本成不了气候,所以清洗起来远不如景帝做的那么麻烦。
女帝的旨意一下,御史台会重点关注某些官员,对他们严格审查,该降罪的降罪,该抄家的抄家。李子酬是想趁着这机会,把景帝用来帮他控制朝廷的那些庸碌傀儡一并刷掉,恢复应有的官场生态。
不过因为李子酬逞强,把自己给弄病倒了,以上的重担全部交给首辅大臣和几位阁臣,周怀衿终于履行了一次他中书舍人知制诰的职责,根据女帝之前的授意,接连起草了好几道诏令。
除此之外,对于景昌年间白相的死,刑部翻案重审,将真相大白于天下,白丞相的旧部和门生们终于能够坦荡磊落地现身于众人面前。
丞相府的封条被撕下,周怀衿派了人对宅邸进行修葺。
谢贽将这个消息带回侍郎府之后,白夫人喜极而泣,几个原丞相府的家仆抱头痛哭。
至于白巽谥号的给定,内阁似乎不敢轻易决断,而且现在李子酬还躺着呢,众人一致决定,等到他们的女皇苏醒之后再议。
季追鹿现在依旧被关在刑部死牢,由守卫重重看守,谢贽还要从他口中撬出些东西来,所以在叛党被清理完之前,他暂时死不了。
不过相比起程序复杂但进展顺利的平冤和查究工作,为女帝寻药解毒这件事显然更加棘手。
那几个朔北人虽然很清楚狼茄草毒的毒效,但是正如杭小医官所说,他们没有解药,也不会制作解药。
杨得瑾找遍了京城的胡商,甚至还联络上了蒯刚那个情报贩子,但仍然没什么收获。
太医院的人也是一片焦灼,几个御医老头的毒理学造诣居然还没一个刚及笄的候补女医官高,这事儿让全院上下都觉得心情复杂,有对她不屑一顾的,等着看她笑话;也有对她刮目相看的,盼着她千万得把人治好了。
不过杭小医官被皇后委以重任,她做了女皇的主治,老家伙们也只能帮着打下手,属实是百年难得一见。
李子酬沉睡期间,白清扬作为摄政皇后,既要处理朝中政务,还要跟内阁对接工作,也是手忙脚乱的。
更糟糕的是,朔北人最近不太安分,总是在边境三州搞出一些小动作,大概是听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杭小医官:好人牌,勿cue。
第124章 无语
刑部死牢。
季追鹿穿着死囚的衣服,蓬头垢面的,失去了他作为原皇室成员的风度。牢门被打开,狱卒让开身子,年轻的刑部侍郎跟他对视。
“谢侍郎,又来审我啊,我没什么可说的了,真的。”
谢贽没有理会他话中的不配合,冷漠的声音响起,是对狱官说的:“把他给我架出来。”
“是,谢大人。”
这已经是季追鹿第三次被架到刑房了,他看上去十分不情愿,不过他现在是阶下囚,由不得他反抗。
被绑上椅子的时候,季追鹿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谢贽:“秋猎和白巽的案子,中秋节那天不都破了嘛?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谢贽闻言,只觉好笑:“放过你?季校尉,现在还没到做白日梦的时候。”
季追鹿嘁了一声。
“季校尉干得好事不少啊,从今年开春起就没消停过呢。”谢贽开始了她的审讯,“今天时间很充足,咱们两个人慢慢捋。”
季追鹿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跟谢贽的每一次接触,都能让他对对方的不测之智产生新的认识。所以他才会如此忌惮谢贽,这个人,实在是太聪明了。
“先来说曲江宴投毒的事情吧。”谢贽切入第一个事件,“你是怎么做到,不留痕迹地杀人的?”
季追鹿挑了挑眉:“谢侍郎聪明绝顶,连凶手是我都猜到了,怎么会连手法猜不出来呢?”
面对他的挑衅,谢贽毫无波澜:“曲江宴的案子不是我在跟。”
再说了,案子发生的时候,她早就离开了宴会现场,连本该回来给她报信的手下都被杨得瑾的人绊住了,她根本就不知道曲江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样啊。”季追鹿笑笑。
“你当时有巡逻任务,案发时你也不在现场,所以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做到在曲江边上,杀掉曲江亭里的人的?”
“还能是怎么做到的,当然是借刀杀人咯。”
谢贽追问:“借的谁的刀?又是怎么杀的人?”
“大概是个宫女?”季追鹿耸耸肩,“恐怕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马禹正是死在她手下吧?”
季追鹿说得不清不楚,常人听来像是有所隐瞒,偏偏他的表情又特别坦然,好像真的没在说谎。
谢贽皱了皱眉:“那手法呢?酒食从宫中传到曲江亭的每一环都有严格把控,掺了毒的酒却还是出现在了朝臣的酒杯里,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季追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曲江宴上用的茶杯酒盅餐碟你们都检查过了吧?”
谢贽:“检查过了。”
凶手若是在杯口抹毒,那么杯沿上肯定会有残留,但调查出来的结果却表明,容器没有问题,问题就出现在酒中。
季追鹿:“那银针呢?”
“银针?”谢贽反问,“所有的酒水都用银针试过,没有异常。”
季追鹿摇了摇头:“这都还不明白吗,谢侍郎?明明跟□□是同样的道理。”
谢贽一愣,反应过来了:“银针有问题。”
不等季追鹿深入解释,谢贽便自然而然地推理下去:“银针被替换成铁针,再抹上剧毒……”
将抹了剧毒的铁针,混进要用来试毒的银针当中,负责试毒的宫女不知道自己手上拿的到底是银针还是铁针。
就这样,毒药经过不知情的宫女之手,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完成了投毒,毒素溶入酒中,而铁针不会变色,自然让人以为酒中无毒。
明明是试毒,却反而让毒混了进去。
“试过毒的针都需要擦拭,正好把水渍连同毒药都给擦掉了。季校尉,你可真高明啊。”
就算事后检查了所有餐具,也不会有人想到问题出在银针上。
“谢侍郎过誉了。”像是听不懂谢贽的反语,季追鹿还真的自谦起来了。
谢贽冷哼一声:“难怪你没有对那位下手,是因为给女皇试毒的银针,和给大臣们试毒的银针不是放在一起的,对吧?”
“对,为李酬试毒用的银针,是由她的贴身侍女单独准备的。”季追鹿大方地承认了,“再说了,我本来也没想着就这么把她毒死,只是给她一个警告罢了。”
谢贽:“那你为什么要瞄准马禹下手,他只是一个国子监太学博士,根本就碍不着你。”
季追鹿:“谢侍郎怎么会认为我是特意针对马禹呢?都说了,那部分银针是混在一起,然后被宫女随机拿走的啊。”
“难道你是想说,你根本不在乎中招的是谁,只要有人丧命,你的目的就达成了,是吗?”谢贽问这话的时候,拳头都握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