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指尖接住一片雪花,待他看清轮廓,雪花便顷刻间化为冰水。
简言有瞬间清醒,冰冰凉凉的雪花落在他的嘴唇上,他哈出一口气,都化为水雾。
他软若无骨地伸手抓住裴缺的肩膀,声音沙哑:“雀雀,好冷啊。”
裴缺回神,伸手紧紧他的衣服,将他脖子上的衣领也往上拉拉。
简言还是说冷。
青年微顿,将他揽入怀中,用宽大的外衣将他裹着。
“还冷吗?”
简言弯唇一笑,环住他的腰,脸颊滚烫:“不冷了。”
有裴缺在,怎么会冷。
简言忍不住抬起头,去看迷离中的裴缺,裴缺好像有好多个,晃晃悠悠的,他看不清。
他皱眉道:“雀雀,你别动。”
裴缺笑:“哥哥,我没动。”
简言不相信,抬手去捏他的脸:“都说了你别动。”
裴缺的脸颊被他捏着扯了扯,眉眼柔和:“哥哥……”
下一秒,他噤声。
简言仰着脑袋,微微垫脚吻住他。
他想,他都说了让裴缺不要动,裴缺还要动!
一点也不听话,那就惩罚他好了。
惩罚什么呢……嗯,惩罚他不许说话。
商场门后的旋转门被风吹得微动,台阶外是纷飞的飘雪,台阶上是雪中拥吻的两人,起初小心翼翼地触碰,然后合二为一的影子逐渐被灯光拉长。
李小远忘记拿车钥匙,匆匆回来,脚步驻足在一支腊梅树枝下,猛地一顿,怔住。
第87章
简言也是疯了。
他被酒精麻醉后的脑子, 在被凉风吹后变得些微清晰了一些。
也就是这一清晰,导致他脑子仿佛是缺了一根筋,他到小区超市门口, 死活不愿意进去。
裴缺蹲下身,将衣服披在他身上,手掌拢着他的掌心, 给他冰凉的手指哈热气。
他轻声询问:“哥哥要买什么?”
简言低着头, 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胸口。
他闷闷地不说话。
裴缺便也不催促,只是再次询问:“哥哥要买什么?跟我说,我帮你买。”
可能喝醉酒的脑子很喜欢这种引导式的问答, 简言下意识地跟着他的问题思考起来。
对啊,他坐在这里要买什么?
要买什么呢?
脑子里闪过什么, 简言突然张开手, 扑进裴缺的怀里,他涨红了脸, 在青年鼓励的目光下, 缓缓凑近他的耳朵,轻轻地说了三个字。
裴缺怔住, 目光微动, 声音沙哑:“哥哥为什么要买它?”
简言轻轻地扯着他的衣袖, 万分苦恼地皱眉:“我不知道。”
说完,他又像是想起了, 牙齿咬着下嘴唇:“我想起来了。”
裴缺凑过去, 嗯一声,静等他的下文。
简言凑过去, 低声道:“雀雀肯定不喜欢我了, 他可能对我厌烦了, 所以我想再试试……”
这话说得有些颠三倒四,若非当事人,可能很难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就连裴缺也愣了一下,掌心发热,汗涔涔的,有雪落进他的衣领里,冻得他打个冷颤,他将男人的掌心放在自己的脸颊,温暖着。
他蹭蹭简言的手心,碎发微垂在他的额头,他柔顺道:“哥哥想错了,裴缺怎么会厌烦你。”
简言张张嘴巴,自顾自道:“那他怎么都和我不做?”
这段关系,简言其实很没有安全感,本来前阵子已经安心下来了,但这段时间不安感又卷土重来。
他比裴缺的年龄大,裴缺比他年轻,裴缺身边的人也比年轻,年轻有魅力的人有好多,裴缺为什么会喜欢他?
裴缺既然喜欢他,又为什么不做到最后一步?
是嫌弃他?还是觉得他年纪大了?还是已经不喜欢他了?连最后一步都不想做?
简言不安,他从来没有因为年龄而产生过这么强烈的落差感。
但这些话他从来没说过,他也没有告诉过裴缺,在他看来情侣之间产生质疑,是大忌。
某乎上的情感博主说,要给予另一半完全的信任,才能感情长久。
所以他不能说,说了反而会把裴缺推得更远,万一裴缺没有这样想呢?裴缺听了会不会对他失望。
简言有好多顾虑,他在感情中完全是个白痴,白痴中的白痴,什么都不懂。
而裴缺听了这话,却迟迟没说话。
他眼眶微发热,蹲在路边上,抬头看坐在石墩上的简言。
哥哥那么好的人,那么洒脱的人,何时这般患得患失过?
是他不好,他应该说清楚,他应该和哥哥交心,他应该多了解了解哥哥的想法。
裴缺自我反思的同时,微微仰头去亲简言。
雪落得急,每一年的冬天A市的雪都很大,这年也不例外。
他微微抬手,遏住简言的后脑勺,将他压下来,温柔的细问,随后才轻声道:“哥哥,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爱你,所以我尊重你的一切想法。”他的指尖微微擦过男人发凉的脸颊,解释道:“你说你不知道对我到底是亲人还是爱人,所以我想让你明白自己的想法,明白自己的感情,我怕你对我有抵触,怕你不开心,我想你慢慢来。”
简言坐在石墩子上,有些怔忡,半晌没说话。
裴缺道:“哥哥,亲人也好,爱人也好,有什么不一样?你是我的亲人,也是我的爱人,我这辈子唯一会爱的人,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亲人。”
“我爱你,希望哥哥也爱我。”
简言的酒醒一大半,脑子里的那团棉花似乎也被挑开一大片,有光漏进来,差点闪瞎他的眼睛。
在青年专注的目光下,他有些冲动说了些话,不过又好似不是冲动,像是他幻想过很久,又一直不敢说的,不敢做的,寥寥不敢忘的。
他捧着青年的脸颊,人行道上的因为下雪,人影寥寥无几。
他低头去亲吻裴缺的嘴角,细细地吻,就像是这场大雪铺在树枝,为它覆上一场素白,又像是水洼里的积水结冰,无端令人沉寂。
“我也是。”简言说:“裴缺,我也爱你。”
……
有时简言觉得自己明明酒醒了,但又为什么还是那么晕,还是记不清太多细节,脑内的画面就像是摄像机里一帧一帧残留下的片段。
他只迷迷糊糊地记得自己被人牵起,走进快要歇业的超市,然后在收银员平静的目光下,又缓缓走出超市,走进家门。
一切的一切都超乎简言的想象,简言也没想过这天真的来临时,居然会是这样的场景,是他喝醉的晚上,是大雪纷飞的晚上,是连窗帘都忘了拉,路边的路灯照射进来,投影到他脸上的晚上。
他们从开始就没有开灯,屋内有路灯的照耀,不算亮,也不是特别的暗,能看清人体的轮廓,看不清整体。
这一切都是暧昧到极限,像是专门为他们所设。
在这样的环境下,简言赤条条地躺在床上,暖气还没开足,凉飕飕的空气触碰他的肌肤,使他蜷缩起来。
他的手被人按着,笨拙地拆开在超市买来的东西。
不止这些,裴缺还做足了充分的准备,那些东西原本就藏在家里,藏在简言看不见的地方,今天它们才终于见天日。
简言要疯了,他没想过这天来得猝不及防,他浑身都在颤抖,害怕紧张期待……什么情绪都有。
而裴缺也不例外,昏暗的光线下,他有些笨拙地用上那东西,他也很紧张,紧张到心脏开始收缩,浑身颤抖。
他覆身上去,轻轻地安抚简言:“哥哥别怕。”
简言的脚趾微微缩起,弓起来,攥住身下的床单,他捂住裴缺的嘴巴,不让他说话。
这种时候,裴缺的声音都让他感到紧张。
而偏偏跟他一样紧张的人,刚开始还毫无章法,后来便找到诀窍似的,折磨他,甚至在他后面受不住时,吊着他,问他酒醒了吗?
简言抓着他的背,艰难点头后,他才肯给他一个痛快。
……
酒是真的醒了,人也是真的被劈开了。
简言挪动手指时,眼皮子颤了颤,睁眼便看见窗外一片大白。
窗帘昨夜没拉上,现在也没拉上。
简言迟钝地涌上一股羞耻感,他刚想掀开被子,想到什么又老老实实地裹上被子,起身将窗帘拉上。
光线被隔绝,简言松口气,重新躺回床上。
这一躺,牵扯到自己的大腿,疼得他龇牙咧嘴,大骂一句靠。
他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那些昨夜发生的迟迟涌上来,他羞窘地想撞死。
怎么可以自己亲口去说……
也太不要脸了吧?
简言抬手,毫无章法的薅自己的头发。
门被突然敲响,简言受惊地缩进被子里,连脑袋一起蒙进去了。
裴缺好笑地扯扯被子:“哥哥,饭做好了,你先起来吃点,填填肚子。”
简言在被子里嗯一声,嗡声:“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又不是第一次,简言当然不是因为这事儿害羞,他只是为昨晚自己的主动感到脸热。
裴缺也不为难他,乖乖地走出去,顺带带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