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冶:“可……唔。”
有学有样,耳后热度堪堪退去,顾琮直起身,带着些微的恼意,睁着眼,吻上那喋喋不休的唇。
他没什么经验,最开始,还和青年同样高挺的鼻梁撞在一块,引来席冶低低的,吃痛的闷哼,才侧过头,找准了位置。
进步飞快。
但他到底从未与谁亲近过,之前席冶的示范,更是浅尝辄止,只敢小动物般挨在唇边蹭来蹭去,痒痒的,透出股少年人独有的青涩与珍重来。
明明心里藏着委屈,却连在亲昵间冲他撒气都不肯,夜凉如水,偏席冶一颗心暖得厉害,软软的,鼓舞着他,轻轻地,张开了唇。
呼吸交织,温热的湿润牵引着顾琮,带领他探往更深。
清晰地,他尝到青年口中浅淡的铁锈味,似是为了在主角面前忍住那一口血,咬破了舌尖。
短暂回过神的顾琮一惊,生怕对方会疼,想抽身,却被怀中的青年用胳膊,虚虚勾住脖子:“去哪儿?”
唇齿相依,银丝勾连。
青年的音色再无往日清冽,仅剩含糊的哑,如同尾端上挑的小勾子,完美与潋滟的凤眸相称。
顾琮霎时忘了要退开的事。
只紧紧揽住青年的腰,低低:“忍一忍。”
……
修士闭气的能耐,远超常人,但顾琮毕竟是傀儡,总归要更胜一筹,直等到席冶威胁般扯了扯连接彼此的儡丝,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对方,结束了这个过分漫长的吻。
向来讨厌在人前示弱的青年,强大的异仙,此刻正攀着他的肩,抓着他的衣裳,指尖泛白,唇却鲜红欲滴,隐忍地,小口小口地喘。
顾琮突然很好奇,青年被散落青丝遮住的耳尖,是否也和他一样,烫得要命。
可顾琮不敢动。
仿佛被细小的电流流窜而过,分明是木石造就的身体,偏偏他的小腹,正隐隐发热,一跳一跳,像是在痉挛。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难耐闭了闭眼,脑子努力回忆原主宋鹤幼时学过的清静经,谁料,刚背了两句,就听见席冶道:
“没有别人。”
“我只心悦顾琮,一直。”
每一世都能遇见顾琮的真相,席冶尚未彻底理清,但他对顾琮的感情,却已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直觉理智统统抛到脑后,未等席冶再解释什么,顾琮便垂着头,郑重,亲亲青年的发丝:“知道了。”
“你说,我便信。”
席冶抿了抿唇。
顾琮好像永远都是这样,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对方总会给予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或许元神交融……”言语太苍白,下意识想找出个能将往日种种真切告知顾琮的办法,席冶刚出声,便察觉到头顶的吐息急促两分。
后知后觉,他想起,在修真界,元神交融是比双修合籍更亲密的举动,唯有小部分恩爱的道侣会这般。
刚捅破窗户纸便谈婚论嫁,噌地,席冶站直:“没什么,回吧。”
顾琮却没动,琥珀色的双眸沉沉地望着他。
“可能要等等,”喉咙哑而干,顾琮搭在席冶腰间的胳膊再次收紧了些,似抱怨,又似撒娇,道,“先生,你安静一会儿。”
一石激起千层浪,宋鹤记忆中关于双修合籍的常识翻滚个不停,他实在难受得厉害。
亲疏有别,本命傀儡与流云山的怪物自然无法同日而语,绑着儡丝的指根渐渐发热,仿佛将少年身上的温度如数传过来,烫得席冶筋骨都紧绷,乖乖定格在原处。
日升月落,隔天马石头一睁眼,便发现屋子里仅剩下自己在睡。
席先生昨晚受了伤,他看得明明白白,却没多嘴,担心两人是出了事,他匆匆洗了把脸,小跑着出了门。
好在,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有些多余,因得有贵客留宿,一清早,村子里就格外热闹,遥遥看去,被一群清风派弟子团团围住的白衣青年,不是席先生还有谁?
挤在最前面的,则是清风派的小师姐林瑶,倒并非看上了席冶那张清艳的脸,而是她向来崇拜强者,尤其是这种活的老祖宗,多难得才能一见。
平心而论,席冶并不喜欢太吵闹的环境,但他却想试验下,低境界的修士,是否会因他发疯。
【看样子,流云山外,只要不相信你是异仙就没事,】迅速扫描过全场的精神波动,1101得出结论,“果然,世人畏惧的并非席冶本身,而是那个在近万年间、被口口相传的怪谈。”
【这算什么?脑补出的恐惧?】
【怪不得没人能战胜异仙。】
谁能轻易战胜源于自己内心的恐惧?除了主角团。
“前辈来此有何要事?”小小一个马家村居然会聚集多位大能,见席冶眉间没有恼怒的意思,林瑶斟酌着用词,试探,“可是与沈道友一般,斩妖除魔?”
站在席冶身侧的顾琮有点闷。
少女容色明媚,笑盈盈,是寡淡道袍也压不住的活泼可爱,细细端详,显然与自己的风格是同一类。
最重要的是,席冶竟一反常态,任对方搭讪。
“错了,”远远望见人群外的马石头,席冶偏了偏头,颔首,接着才慢吞吞,“我此行是来找无量剑派沈清疏和散修秦寂。”
“寻仇。”
“讨我道侣的尸身。”
作者有话说:
林瑶:?!
第158章
道侣, 寻仇。
这两个关键词一出来,刚刚还笑靥如花的林瑶顿时僵住了脸,完全忘记该怎么接话。
毕竟,再怎么说, 沈清疏和秦寂也是他们清风派带来的人, 但面前这位年纪轻轻的老祖,按师兄趋吉避凶的卦象所示, 最少都要比出窍期的沈清疏高出数个境界, 差点把用来占卜的五帝钱给震碎。
帮忙?
还是装作不知情?
心虚地垂下眼,林瑶暗自紧张到余光四处乱瞥, 无意间,她忽然瞄到青年与另一人交握的手,慢半拍地回过味, 冒出另一个问题:
道侣?
那对方现在牵着的这个又是谁?
带着新欢寻旧爱的尸身,这这这, 老祖宗们都玩得如此花?!
瞳孔地震,林瑶想收回目光, 偏又忍不住去瞟, 最后,还是身为师兄的林玄主动站出来, 接话:“不知前辈的道侣是……”
他修为低, 却在阵法问卦一途颇有天赋,若能和和气气地帮上忙,未尝不是清风派的机缘。
谁料,对方的回答, 竟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薄唇轻启, 席冶吐出一个近来在修真界搅风搅雨的名字:“宋鹤。”
——话音落下的瞬间, 林瑶眼尖地注意到,前辈被衣袖掩住大半的指尖,似是安抚,轻轻握了握身旁的少年。
这让她更加肯定自己刚刚的猜测。
新欢旧爱修罗场,若能写成话本子,定要在俗世的茶楼里卖疯了去。
“嘶。”
“这……”
关注的重点彻底跑偏,以至于听到周围同门低低的抽气声,林瑶才记起宋鹤是谁:天之骄子,游魂症,传闻中被异仙抓走的倒霉蛋。
或者说,倒霉金蛋。
毕竟北域宋家是真的有钱。
可她怎么没听说,宋鹤有道侣,还是这等跺跺脚便能威震一方的大能?最重要的是,尸身?宋鹤已经死了?因为沈清疏?
那宋家还找个什么劲儿?难道魂灯尚未熄灭?
近距离吃瓜却没吃明白,林瑶很快将刚刚的害怕抛到脑后,看向席冶的目光里满是好奇,充斥着深深的探究欲。
“咳,”生怕自家师妹一时冲动,问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来,林玄不动声色挪了挪位置,把对方挡住大半,“宋道友的失踪近来在修真界闹得沸沸扬扬,前辈若心有疑虑,不如亲口去问问。”
“秦、沈两位道友,此刻就在马家村。”
席冶淡淡:“他们已经走了。”
所以自己才有空在这里闲聊。
以秦寂的性格,断没可能让沈清疏置身于危险中,但,不战而退,想来主角攻此刻正难受得很。
昨日还信誓旦旦要留在马家村斩妖除魔,今天一早却没了踪影,外加席冶这么个强大的仇家找上门,种种「巧合」叠加,落在外人眼中,沈清疏和秦寂的举动,多多少少透露出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清风派庙小,惹不起几尊大佛,权衡利弊,林玄主动换了个话题:“晚辈愚钝,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师从何处?”
林瑶立刻将耳朵竖起:
近万年来,修真界飞升无望,渡劫期以上的老祖亦少得可怜,五根手指就能数得过来,可她对了半天也没对上号,到底是哪个宗门把底牌藏得这么严?
未成想,如此简单的问题,青年的回答,竟再次剑走偏锋,惊掉全场的下巴:
“流云山,席冶。”
林瑶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没办法,流云山、席冶,这五个字,曾经频繁出现在她幼时的睡前故事里,土生土长的「修二代」,有谁没听过异仙的大名?
短短几息的功夫,那些静悄悄的黑夜、那些想象中的怪物、那些吓得她直往娘亲怀里钻的恐惧,仿佛都化为实体,无声无息,压抑地在青年身后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