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灵草呢?为何那日群鬼会现身,你的还灵草不知去向,可召唤群鬼的信物却在你的手里?”池堇年在侧发难道。
沈摇光侧目看向他,就见池堇年看着他的神色阴毒无比。
“那个商骜,莫不是沈摇光你的替罪羊吧。”他凉凉地说。
——
很快,领命的弟子便取来了玄清上神的遗物。在场的众人轮流看过,果真只剩下了死物,却不见任何玄清上神的灵识。
一旁的凌嬅神色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心悦玄清上神多年无果,是修真界中公开的秘密,她也从没觉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确实仰慕过沈摇光的父亲,这些年来,也爱屋及乌,从没为难过沈摇光。
但是……
若是玄清上神并没有飞升,而是实则身死道消了呢?
明灯大师说道:“沈摇光,你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沈摇光看向他。
“若说你得到了玄清上神的传承,我们姑且都能认为玄清上神的灵识是因此消散的。但是你又说没有传承,玄清上神的灵识也消失了,沈摇光,你究竟做了什么!”
难道是说他杀死了他父亲,为了夺取他父亲的修为?
沈摇光只觉得这些人好笑。杀死他父亲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他父亲那样高深的修为,难道还能任他宰割?
分明是个极其滑稽的结论,可是在场的所有人,却都用着或仇视、或怀疑的眼神盯着他。
沈摇光从没有想过,他一生磊落光明,竟会在今日落得这样狼藉的声名。
天下的黑与白,还真说不准是谁说了算的。
沈摇光凉凉地笑出了声。
“你们说我没有证据,那么好,不如你们也拿出证据来。”他说。“只要有,我现在立刻认罪伏法,绝没有二话。”
他缓缓将双手负在身后,冲着那几个或悲痛欲绝、或义愤填膺的人缓缓说道:“说是我操纵的群鬼,那么我炼化还灵草的证据呢?你们说你们那日看到了信物,那么,这信物当中的真气是什么颜色,又是如何驱策群鬼的呢?”
他看向明灯大师和池堇年,只见两人哑口无言,谁都没有发出声音。
他又看向方守行。
“你又说,我在背后做了什么勾当,或害死了我父亲,或取走了他全部的修为。”他说。“单凭着这些物件,你又有什么其他证据?我那日到了饮冰山,才第一次见到这些物件,那在我之前呢,你能证明无人碰过这些东西,无人见过我父亲?”
方守行却只是埋着头哭,明显避开了他的问题。
沈摇光看着他,凉凉地笑出声。
“若要按死一个人,用不着用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说完,他拂袖转身。
多年来的师兄、好友,不知蛰伏了多久才做下今日这局面,他觉得荒诞又可笑,这如同他的家一样的上清宗,自然也待不下去了。
他抬手便召出了坠霜剑,半截断裂的剑穗,还在空中缓缓飘荡。
“若真是我杀死的那个弟子,金丹期的修为,还不至于伤到我的剑穗。”他淡淡说道。
可是,就在他即将踏上飞剑的那一瞬间,他身后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你不能走。”那人说。“师兄和前日的事情还没有结果,你断不能离开宗门。”
是赵元驹。
“赵师叔,连你都要拦我?”沈摇光回头问道。
赵元驹却只是盯着他,不顾身侧的浅霜死命地拽他的衣袖央求他。
他看明白了赵元驹的意思,但是,他也从来不是言听计从的人。
他朝着赵元驹淡淡一笑,踏上飞剑,扬长而去。
“沈摇光!”赵元驹在他身后怒喝,可是,他却连头都没回。
但是下一刻,天地变色。
“阵起!”
随着赵元驹的一声爆喝,整个上清宗之上的护宗大阵,霎时间光芒绽起,在苍穹之下形成了一圈坚不可摧的光层。
沈摇光抬眼看向那大阵,继而眸中露出了异样的颜色。
怎么会。
这原本为了三界祝礼,而由赵元驹亲自加固的大阵,此时缓缓显形,却分明不是保护宗门的阵法。
而是神仙都难逃的、特以用来捉拿、囚禁所用的缚仙阵。
第129章
相传, 上古世界当中有一种能够吞噬天地的异兽,八足六目,状如蜘蛛, 会吐丝结网。
它们所结成的网,一旦结成,便会消弭于空气之中,直到异兽的猎物撞向这张网, 它才会骤然现出形态。
可在猎物看见巨网的真身时,想要逃走已经来不及了。
而在它们撞入巨网时, 就连猎手的真身都没有看到。直到那莹莹发光的巨网越缠越紧,猎物才会在即将窒息时, 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那只缓缓出现的巨蛛。
而那巨蛛, 便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享用,将对方的丹田剖开, 取出其中真气最为充沛的金丹, 将它吞入腹中。
而据说缚仙阵的灵感, 便是来源于此。
——
沈摇光不敢置信地回头。
若说赵元驹没有预谋, 是根本不可能的。守护宗门的阵法和这样凶狠强大的杀人法阵就连根源都不相同,若没有预谋, 怎么能够这样轻易地转换?
可是,赵元驹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只此一日,沈摇光周围的所有人似乎都变了模样。多年以来的挚友,一起长大的师兄,还有那些慈眉善目的前辈高人。如今, 就连这个和他父亲亲如手足、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师叔, 也蓄谋已久之后, 在今日将剑锋指向他。
为什么……
缚仙阵飞快地收拢,留给沈摇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毫不犹豫地凌空一跃,足踏云雾停在半空之中,继而单手接住坠霜剑,飞快地挥剑结阵,在自己周遭形成了一个保护结界。
可是,仅凭一个修士的力量,怎么能与倾宗门之力而成的大阵相抗衡?
结界根本无法阻挡大阵的收拢。只见赵元驹凌空跃起,便朝着沈摇光飞身而去。
在赵元驹的操控之下,大阵停在了沈摇光周围方圆数十丈的位置,将他们二人笼罩在了其中。
沈摇光执着剑,和赵元驹对峙着。
“……师叔。”许久,沈摇光凉凉地看着他,缓缓唤道。
“束手就擒吧,摇光。”赵元驹眉目温和。“原本我们也没打算把你如何。就像你说的,即便所有人都怀疑你,也拿不出确凿的证据。你只要配合,假以时日之后,我们一定……”
沈摇光却在这时打断了他。
“师叔,别装了。”他冷冷地说。“我知道缚仙阵是做什么用的。”
赵元驹闭上了嘴。
他似乎有些懊恼,在沈摇光直白的目光之下有点不高兴。但很快,他便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轻飘飘的笑。
“摇光,你倒是明白。”他说。“只是,你明白又有什么用呢。”
“我不明白。”沈摇光紧盯着他。
赵元驹与他对视着。
“你不明白什么?”赵元驹问道。
“师叔这样做,总该有个目的。”沈摇光说。
赵元驹看着他。
隔着那坚不可摧的结界,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旁人是听不见的。片刻的沉默之后,赵元驹也渐渐大起了胆子,看向沈摇光的眼神也渐渐地意味深长了起来。
“摇光,你是聪明人。”他说。“若我告诉你一件事,想必你就能明白不少。”
沈摇光看着他,没有出声。
“金鼎怀珠。”
赵元驹开口,缓缓地说出了四个字。
沈摇光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怎么会知道?他的这个体质,从来都是他与他父亲之间的秘密。
赵元驹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外,紧接着笑出了声,说道:“你们藏得是很好,但你多久才结丹,将那金珠藏起来?即便你,还有我师兄一直小心瞒着我,但若我有心,又怎么会发现不了?”
说到这儿,他很得意一般,叹了口气,说道:“师兄啊,他瞒着我一直到他飞升,想必怕的就是这一天。”
他看向沈摇光的眼神逐渐变成一种有些灼热的疯狂。
“我本也不想的,摇光,但是你也看到了,我闭关几十年,只落得这么个下场。你年轻,资质这样好,又有你父亲在,从头到尾都没感觉到过失败吧?这种滋味不好受,你师叔也不想一辈子就停在这个境界上。所以,只有你啊摇光,只有你能帮师叔。”
“师叔没办法,也是你这孩子一直油盐不进。我本想让浅霜骗你,可是她一心待你好,你也一直不肯松口答应与浅霜之间的亲事。幸而这个时候,我发现了守行这孩子,似乎早对你积怨已深。
你以为他所计划的那一切,能有这么顺利?你以为没有旁人煽风点火,他能这么沉不住气地想至你于死地?他,还有澄玄子,啊,还有那缥缈山庄和隐门。这一步一步的,若不是这些人心甘情愿地被利用,师叔还没有这么容易地走到这一步。”
说到这儿,赵元驹笑了。
“摇光,这就叫天时地利人和,少一样都不行。”他说。
“你今日只当帮师叔一回吧。待师叔得了你的金珠,修成正果,到了上界再亲自向你父亲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