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苍年之前的问题有答案了。
任温期当年没有飞升,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去寻他们,为什么没有任何踪迹。
付苍年却宁愿自己不知道这个答案。
漫长的黑暗中,漩涡扭曲的速度忽然减慢,画面逐渐清晰。
窥生镜爆发出强烈的灵力波动,镜面上泛滥出涟漪。
镜面上出现不足以被肉眼捕捉的裂纹。
杜翁在第一时间便察觉到。
镜中的画面不仅慢了下来,还有声音出现。
回溯倒退的光阴从某一点卡住,开始顺向出现画面。
画面中是电光闪烁的黑云,隐约能看见一个细小的黑点在电弧中时隐时现。
他穿着一身漆黑的衣衫,身形快要与浓黑的劫云融为一体。
那是任温期飞升时的场景,在场三人,当时都亲眼所见,对这画面并不陌生。
也是从这时候起,再也没有过任温期的音信。
魔界的魔尊是死是活,是飞升还是陨落,众说纷纭。
只有付苍年,还有当初的四大域主亲眼见到天梯隐现,天门洞口的影子,知道任温期靠着魔修之躯飞升成圣。
但那之后呢?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等同,扣过费的宝贝不会再次扣费,啵唧!
第82章
那之后呢?
任析飞身落入魔渊。
那些本源魔气热情的欢迎他的回归, 将他团团包裹,送到了深渊最底部。
任析听着衣衫被风声刮的猎猎作响,脑海中回想起自己飞升之后的事。
他从没想到自己能够飞升。
无论是千年前魔气肆掠, 魔修横行的时候, 还是本源魔气被他压入魔渊之后, 向来没有魔修飞升的例子。
修真界中人清楚, 天道制衡之策,魔修在修真界中能够嚣张放肆,能够轻易纳魔气入体, 跨过练气筑基之阶, 那么便要付出代价。
天道不允魔修飞升,便是修魔的代价。
魔修历经的雷劫要超出正道修士, 修为越高, 越是如此。
待到大乘后期,压不住修为迎来飞升雷劫时,几乎等于迎来了死期。
任析压不住修为的那天, 心情十分平静, 顶多有那么些许的遗憾。
例如说,还未能亲眼看见千里舆图长大,带着里面的生灵重归人世的那一天。
例如说,到底没能与付苍年和解, 连带着让他厌恶了他身边的人。
但这些遗憾又不是那般的让他放不下。梁丘他们会好好守着千里舆图, 总会有它长大展开的那一天。付苍年随厌恶了梁丘他们, 可他也养了梁丘好些年, 那些厌恶有迁怒的成分, 并不是真正的讨厌。
这些事无需他再费心。
他坦然的看着劫云聚集,浓沉的黑几乎盖住了整片天地, 唯有手中的窥生镜映射着凌凌清光。
那是他打算在死前,留给梁丘穆他们的东西。
他心中隐隐有些担忧,总觉得他离开后,还会有什么事发生。
任析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混乱世间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他难以放下。所以为了这份担忧,他锻造出了窥生镜。
若是未来有变,他希望梁丘穆能够利用窥生镜改变。
任析做好了所有的准备,迎着如鞭的紫雷,道道鞭挞在他的躯体上,窥生镜也越来越光华耀耀,几乎成了漆黑的天地中一轮新日。
飞升雷劫将窥生镜锻造的完美,也让任析在雷劫即将结束,浑身浴血的时候,瞧见了他所忧心的未来。
天梯浮现,上界的天门洞开,天道的声音隐隐作响,让任析踏入天门。
而任析却像是听不见一般,双眸紧紧盯着窥生镜中一道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幼小的孩子,他在风雪中跌倒,无人伸以援手。他在市井偷盗,被人追打。他在山野休憩,与兽类作伴。他与孩子同行,遭受嘲笑,他向大人祈求,受到驱赶。世间所有的怜悯好似都落不到他身上,他却依旧顽强的活了下去。弱小的身影在光阴流逝中拔高成少年的模样。
他拜入了宗门,踏上修途,虽备受磨砺,却意外拥有着很好的天赋。
他受人引荐,拥有了师父,有了师兄弟,从雪地里的那个孩子长成了龙章凤姿的青年。他拥有了常人难以企及的修为,拥有了传扬天下的声名,拥有了无数修士的仰慕羡韵。
然而转瞬再度被打落深渊。
就像是他幼时向摊主祈求一个包子,被摊主应允,还来不及高兴,便又转眼被摊主嬉笑叱骂一般。他被命运愚弄戏耍,每当一切走向好的方向,不等到他高兴,下一刻就会让他陷入更坏的境况中。
他修魔,报仇,屠戮人间,被所有人仇视,他不甘心加倍报复,让世间成为炼狱。最终成为了一个疯子,被人斩下了头颅,滚在染血的雪地中。
任析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看完了一个孩子走向疯魔的一生,看见了他牵挂的世间陷入另一种绝境。
他没有踏上天梯,他听见天道催促他的时候,用难以理解的语气问:“为什么要推着他走向那样的方向呢?”
任析分明窥见,在无数的瞬间,那个孩子的选择应该带着他走向更好的方向。偏偏一次又一次被推向了绝境。
天道回答他:那是他的命。
天道没有感情,不会偏颇任何人,也不会怜悯任何人,冷漠的解答任析的疑惑:他是天生的魔物,这就是他应该走的路,不论他怎么选择都会走上这条路。
天道催促任析:快登天梯吧。
任析是魔修,是天道唯一开启的一个特例,它允许任析飞升进入上界。
这是每一个修士渴求,茕茕此生所追求的目标。
任析听见天道的催促声,却退了一步,问:“什么是他的命?”
任析放不下这世间,他所有的朋友,认识的人都在这里,他无法在明知道这世间会变成炼狱的情况下不管不顾的离开。
他心中有浓烈的悲悯,对于这世间,也对于那个所谓天生魔物的孩子。
任析说:“当真无法更改吗?”
天道是没有感情的,它冷漠的回答:没有。
但是任析是特殊的,以魔修的躯体成圣,天道愿意回答他的问题,甚至愿意答应他一些条件。
任析放弃飞升了,也放弃一身修为。
任析说:“劳烦在千年后,那个孩子出现的时候将我唤醒。”
他会去教导那个孩子,将那个孩子好好养大。
他要赌一赌天道所谓的命,即便失败,能延缓世间变成炼狱的时间也无不可。
在任析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天道沉默了许久,久到到任析觉得天道不会答应他这样的要求时,洞开的天门与天梯消失。
天道的声音似乎不再那般冷漠:如你所愿。
……
任析睁开眼,从记忆中抽身。
天道说什么如他所愿,实际上也没能完全如他所愿。
他要挑战天道所谓的“命运”,天道却不会让他那样随随便便的改变未来。
不仅将他的记忆封禁,还跟三千大世界中的系统做了交易,在千年后让系统将他唤醒,用系统的记忆替换了他原本的记忆。也并未如他所愿,让他在谢臻幼时便放他去与谢臻见面,而是等到了谢臻落入魔渊,天道才履行约定。
这若是让付苍年知道,付苍年大概又要提着剑来找他,兴许还要大骂着什么“你要是找死我可以成全你”。
千年前本源魔气肆掠的时候,他看够了人间的哀嚎与痛哭,大着胆子将自己的本体从苍岭池中□□丢进魔渊,将自己炼成本源魔气的容器前,付苍年就是那样怒气冲冲的,冲到他跟前,一副恨不得要杀了他的样子。
任析都有些怀念,那个他起初见到的想做蜉蝣的少年。
任析……
任温期……
任析忍不住苦笑一声。
也是昏了头,给自己起了这样一个名字。若是让付苍年听见,还不知道要想些什么。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任析很是头大。
可沿着流淌的小河往前走的时候,任析心情意外的还不错。
嘛,反正还没有那么坏,顶多要受点付苍年的骂,大不了他躲着点呗。
还能怎么滴。
况且他这不是做的挺好。
天道说天生魔物,走向疯魔是谢臻的命,可现在的谢臻不是挺好?
解决了空山,他心中应该不会有那么大的执念,剩下的便是解决谢臻身上的魔气,不要让他走火入魔。
谢臻眼下正在魔渊边待着。
他的魔气本就逐渐不受控制,所以任析让他在上头待着,自己下来瞧瞧本体。
青萝绿裙在他怀中想要飞出来,尤其是靠近他的本体后,更是恢复了活跃。
笔杆已经重新变回了从前莹润碧绿的漂亮模样。
它围着任析的本体转悠了两圈,一副想要就地将自己种下去,跟任析的本体一起成长的模样。
任析弯着唇角,蹲下身来,打量自己的本体片刻后,低声喃喃:“这下可真是彻彻底底变成容器了。”
也不知道梁丘他们从付苍年手中要到窥生镜没有。
任析正要思考一会儿呢,紫金鞭里的传讯符不安稳,折腾来折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