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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嫌他不干了 (西山鱼)


  颜老也使唤起外孙,半点不心疼说:“予安,你别动,让因雪收拾。”
  莫因雪并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他在国外留学时,大部分时候是自己一人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的,他的家务做得好的不止比少年一丁半点。
  于是原本也不擅家务的少年乖乖地盘腿坐在木椅上,任由莫因雪忙里忙外。
  终于趁着莫因雪离开书房,拿垃圾桶的间隙,颜老连忙将书桌上几张宣纸收起来。
  他看向颜老,颜老却朝他摇了摇头。
  书房外已经传来莫因雪的脚步,颜老迅速将卷起的宣纸重新放到画缸之中。
  终于收拾完之后,莫因雪缓过神来疑惑问:“外公,你这么晚来书房做什么。”
  “没什么”颜老轻咳一声,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突然门外响起了夏易谦的敲门声:“发生什么了?你们怎么都起来了?”
  咔嚓一声,颜老将铁门打开。
  穿着猫咪睡衣的夏易谦睡眼惺忪地走了进来,环视众人大大的杏眼疑惑道:“出什么事了吗?”
  他半梦半醒间听到这边有动静。
  “咦。”颜老终于察觉到点不对劲来,疑惑的打量因雪和予安:“因雪,你怎么是从楼上予安房间来的。我记得我关了大门的啊?”
  他明明是关了大门才进了书房的。
  他们的院子是在原有的两栋连在一起的小楼房的基础上改建的,因为急着住进来,房子的格局并没有改变,莫因雪要到他们这边是需要经过一楼大铁门的。
  颜老分明记得他是将大门关好的。
  那外孙是怎么进来的?
  老人疑惑地目光看得少年心虚的转开视线,耳垂倏然发烫。
  他不由得想起楼上阳台那盆早早就因为碍事被搬开的栀子花。
  他,他总不能说莫因雪——莫因雪是翻阳台来的啊。
  鹿予安忍不住握紧红木沙发的椅背,强自镇定地看向莫因雪,硬着头皮试图从脑海里找出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
  “我进来的时候,门是虚掩着的。”莫因雪微不可察的一愣,之后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是吗?”颜老将信将疑,他明明确定自己是将门关好的,可他见外孙那笃定的语气,又有些不确定起来了。
  夏易谦打着哈欠睡眼惺忪说:“没事就好。”说完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颜老眼睛偷偷撇着被收起的画,想要尽快将他们支开连忙说:“你们去睡觉吧,不早了。”他嘴上说着快去休息,但自己的脚却一动不动。
  “是啊,早点回去休息吧。”鹿予安连忙附和道,但是他的目光却忍不住看下莫因雪,顿时又有些心虚。
  莫因雪随口附和一句,也没有走的意思。
  他还有话没有和予安说完呢。
  一时间大家都说休息,但是却没有迈开脚步。
  只有夏易谦点点头,半梦半醒的少年转身走到门口,当他快要跨出停住脚步,脚步一顿,疑惑地回头看向还站着不动的几人疑惑:“大家都不回去吗?”
  大家都不困的吗?
  不回去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夏易谦不知道为何,他的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大家尴尬地安静了几秒。
  莫因雪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鹿予安回过神来,耳垂通红的将莫因雪推到门外慌张说:“回去,回去,当然回去。”
  等到他们都回去之后。
  颜老才松口气,将画缸中卷起来的《雪行寒山图》临摹本给打开。
  描绘了一半的画卷并没有上色,只是单纯地将山川河流的走势勾勒出来而已。
  但是鹿予安看得出,每一笔颜老都在竭尽全力还原《雪行寒山图》图原有的风貌。
  除此以外,旁边有一张小图是《雪行寒山图》的原画局部,画卷泛黄,上面还有颜料的脱落还有被虫蛀的破损痕迹,这是鹿予安上次看到的存在在博物馆的《雪行寒山图》的照片。
  唯一不同的是,照片上每一处画卷有瑕疵破损的地方都被圈出来,旁边标出密密麻麻的数字。
  鹿予安这才注意到,书桌上还放着一本厚厚的档案,档案的活页上记载了每一处标记了数字的破损处应该用什么方法来进行修复。
  所以,颜老这是在研究如何修复《雪行寒山图》?
  鹿予安不解道:“为什么要瞒着因雪哥哥啊。”
  颜老长长叹了口气黯然神伤只说:“我不想让因雪知道我准备修复《雪行寒山图》。”这段时间以来,颜老似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李老头的画作上,鲜少看到他提起《雪行寒山图》。
  鹿予安看到那本厚厚的手札才知道,原来颜老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可是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颜老双眼陷入回忆之中,半晌才苦笑道:“予安,你知道《雪行寒山图》第一卷是怎么找回来的吗?”
  鹿予安摇摇头,他只记得《雪行寒山图》第二卷是莫因雪不久前从国外拍卖行拍回来的。
  颜老却闭了闭双眼,痛苦地说道:“当年师弟走后,我一直郁郁寡欢,因雪的妈妈看在眼里,知道《雪行寒山图》是我一生的心病,因此她大江南北地去找《雪行寒山图》的下落,在找的过程中,她遇到因雪的爸爸。”
  鹿予安突然有了一种感觉,该不会——
  颜老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
  “后来他们夫妻俩找到了《雪行寒山图》的第一卷。”颜老神色却更加痛苦。
  鹿予安心中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他从来没有见过甚至听莫因雪提起过他的父母,甚至他听鹿家父子提过,颜老只有莫因雪这么一个外孙,从来都没有提过颜老的女儿。
  “可是,在将《雪行寒山图》送来的路上发生车祸。因雪的父亲将放在保险箱里的《雪行寒山图》保护在身下,他却当场大出血死亡,而因雪的妈妈——”
  颜老声音顿了顿,悲痛道:“当时虽然不在车上,可是几年后也跟着因雪爸爸走了。”
  鹿予安心里忍不住一闷,莫因雪的父母——
  随即他意识到颜老也失去了他的女儿和女婿,他不忍地想要阻止颜老继续往下说去。
  颜老眼中虽然悲痛,但却摆摆手说:“生老病死,谁都没有办法避免,我已经看开了,只不过因雪总觉得我难以接受,不想我在接触《雪行寒山图》。”
  但找回《雪行寒山图》,让昔日的国宝再次重见天日,也是女儿和女婿的唯一心愿。
  外孙不忍让他这个老人触景伤情,可自己从没有停下寻找的脚步。
  他身为外公有怎么任性呢?
  “我老了,活不了几年啦。”颜老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件事若是没有个交代,我实在没有脸去见底下的那些人。”
  《雪行寒山图》算是毁在了他的手上,是他半生郁郁寡欢的心结,为此他的至亲之人都抱憾终身,这怎么让他能够放得下呢。
  不久前,经过他慎重地思考,他还是想国家文物局申请启动《雪行寒山图》的修复计划。
  启动《雪行寒山图》这样传世千年的国宝修复项目是需要慎之又慎的。
  不仅仅要考虑到当前的技术能否满足修复的需求,还要考虑到至今《雪行寒山图》还有一卷流传在外,而最关键的是《雪行寒山图》最重要的颜料砗磲辉至今没有调配出来。
  这就意味着哪怕修复《雪行寒山图》也只能补笔,不能全色。
  可是颜老也有自己的考虑,等到他死后世上再也没有亲眼见过《雪行寒山图》被毁的之处原样的画家了。
  颜老握着拐杖担忧道:“但是如果我一旦死去,这世界上最了解《雪行寒山图》的人就没了。”他从小和师弟就临摹《雪行寒山图》的真迹,而他后来又钻研了《雪行寒山图》几十年,几乎能够保证每一处都能够还原得一模一样。
  但是其他人可以吗?
  他两年颜老还能拿得动画笔,但是他也已经感觉到岁月不饶人,再过几年哪怕他还活着,能不能拿动画笔都是个问题。
  但是重启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是颜老提出的申请,国家文物局也慎重考虑了这件事,不久后将联合几位修复方面的专家共同去评估颜老方案的可行性。
  而下个月就是评估会。
  刚刚厚厚的一叠档案正是颜老的修复方案。颜老将画上每一处破损以及修复方法都做了标注。
  只是他当初并不精通修画,画卷上还是有好几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就比如他刚刚真是因为看着局部图中的破损,心神恍惚才不小心将花瓶砸碎的。
  鹿予安看向照片中那出破损,画卷蔓延开一小片黑褐色不明污渍,敏锐地指出说:“是这里不知道怎么处理吗?”
  颜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神色复杂地点点头。
  鹿予安认真的看了看,仔细分辨出颜色。
  这种沁在画卷上的颜色是很难处理,特别是这种厚重的和血干涸一样的黑褐色。
  和血一样的黑褐色。甚至能够让颜老神色恍惚的。
  鹿予安一瞬间意识到什么,他看向颜老。
  他敏锐地捕捉到颜老眼中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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