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把你的东西给他,我管不着。”鹿予安却冷冷说,“同样的我的东西,你也管不着。”
只要认清鹿望北不再是他的哥哥,而是鹿与宁的哥哥,鹿予安就不会再在意他的想法,从而束手手脚,变得不再像自己。
“我咨询过律师。”鹿予安不急不缓的说道:“你不能在没有我同意的情况下,随便把我的东西给别人,代为保管也不行。”
“鹿望北,你也不想闹得那么难看,对吧?”鹿予安极其清楚鹿望北的软肋。他前世有很多种办法,让鹿与宁不在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只是每一种都会伤害鹿望北与鹿正青,他那时候舍不得。
而现在他已经无所顾忌。哪怕闹大,会让鹿家脸面扫地,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鹿望北一下子就阴沉下来,从篮球场中走了出来;“予安,你不要这么任性!”
“在你们眼里我不就是这样的吗?”鹿予安嗤笑一声,“我不过是做了你们都觉得我会做的事情而已。”
“都是我的错!”鹿与宁硬生生在两人之间插话:“二哥,是我一时好奇没经过允许就把画拿走了,我现在就把画给你拿过去。”
他飞快的将一连串话说完,将所有过错都归于自己身上,只是不想让两人有所争执。
鹿与宁像之前无数次和鹿予安有争执时候一样,近乎无底线的退让,只求维持这家表面的平静。
鹿望北看在眼里,不由的心疼,他冷冷看向鹿予安,却发现鹿予安并没有事情如他所愿的得意,反而只有近乎冷淡的疏离。
鹿予安对被鹿与宁的道歉有丝毫动容,他只是淡淡说:“既然你也觉得你有错,那么道歉。”
“做错了事情是需要道歉的,对吧?”
这下连鹿与宁都是错愕。
他和二哥虽然有争执,但是二哥除了讨厌他,不爱理他外,几乎从来没有这样刻意为难过他。甚至他一直觉得,只要他在努力一些,二哥有一天一定会接纳他,他们一家人会回到一开始。
这样刻意的为难,这几乎是他印象中第一次。
承认自己的错误,和亲口道歉毕竟是两回事,他身边的人向来待他温和,他有错,一般他主动承认错误就轻轻揭过,他几乎从没有和人郑重说过对不起三个字。
但是承认是自己不对,不道歉显得刚刚承认太过虚伪。
鹿与宁连踟蹰半晌,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飞快的说:“对不起。”
鹿予安淡淡道:“好,我听到了。”除此以外他没有任何解释。在鹿予安心中,鹿与宁这声对不起是和那些画说的。
因为他没有好好保管好它们。
“还有——”鹿予安漫不经心的将口袋里的礼盒扔回去,“这种东西我不需要,以后你也不需要给我。”
鹿望北左手接住,低头一看,是他送给鹿予安的礼物,包装完好无损,甚至连拆都没有拆开过。他眼底错愕闪过,抬起头就看见少年头也不回的走远。
他动了动嘴唇,予安两个字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又硬生生的被他咽下去。
鹿予安想走便走就是了。
笑话,难不成他还要挽留鹿予安吗?
然而他却没有发现,他的手指因为过分用力攥着着礼物盒而扭曲,甚至连宝蓝色包装纸变形都没有发现。
鹿予安没有管他们,他心满意足的将那些画收起来。
前世年满十八岁之后,律师来找他,他才知道母亲生前日夜为他担忧,死前的最后一刻都在担心他的未来,害怕无人为他遮风挡雨。除了以他名义设立各种慈善基金,妈妈还早早立下遗嘱,留给他足够他一生衣食无忧的财富。
这也是他前世最后一刻也不觉得孤独的原因。他知道世界上曾经有人纯粹的爱他。只不过她先离开了而已。
他陪伴了妈妈一程,而妈妈挂念了他一生。
第15章
因为拿到了妈妈的画。
放学回家的路上鹿予安心情都很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回去半路上天空下起了暴雨,鹿家本来是派车接送他和鹿与宁的,但是他不喜欢和鹿与宁呆在一起,再加上鹿与宁经常参加比赛,时间并不和他一样,所以他一般是自己坐公交车到山脚下。
暴雨中,鹿予安小心的靠着路边行走,豆大的雨滴溅在他的裤脚上,更让人头疼的是哗啦啦的雨声让他几乎听不见背后的汽车鸣笛声。他只能撑着伞,靠在路边躲雨,结果发现了只凶巴巴的小土狗。
小土狗通身是土黄色,前肢大概受了伤,蜷缩在大岩石下,毛发湿淋淋的呜咽叫着。
它很警惕鹿予安,鹿予安但凡有想要靠近的意思,它就会拖着前肢,朝鹿予安龇牙咧嘴,试图用牙齿狠狠的给鹿予安来一下。这让他想起前世的小丑橘,他已经去过前世出租屋看到小丑橘的地方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没有找到它。
鹿予安怕小土狗翻下山坡,不敢离得太近,只能蹲在岩石上,小心翼翼的给它撑着伞。
但是这样远远不够,哪怕他将大半的伞给小土狗,色厉内荏的小土狗瑟瑟发抖的舔着渗着血的前肢。
这样的伤要送去医院才可以。
鹿予安用手机叫了出租车,但是因为大雨,并没有人接单,家里司机的电话也打不通。鹿予安只能等在路边,加价等着出租车。
但滂沱大雨的环山路上始终没有出租车经过,终于一辆黑色轿车从远处缓缓驶来,鹿予安心里迟疑,这条环山路通向的是山顶别墅区,经过这条路的大多都是那里的住户,非富则贵,日程表几乎可以按照分钟来计算。
他们甚至连车都不会停下来。
他还在犹豫的时候,汽车已经靠近,他看目光下移,看到了汽车车牌——这个车牌号他认识。
鹿予安眉心微动,是莫因雪的车。
明明只见过一次,鹿予安的脑中却清晰的浮现这个名字,鼻尖仿佛浮现若有若无的一丝淡淡桦木香气,耳畔那声谢谢似乎在萦绕在耳。
好歹是有句谢谢的交情。
他脱下校服外套,不顾小土狗的骂骂咧咧将它包裹严严实实搂在在怀里,径直大步走向雨幕。
因为大部分伞都撑在小土狗那边,豆大的雨滴迅速打湿了他的衣服,雨水顺着漆黑的头发,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站在路边,朝远处从雨帘中缓缓行驶的车挥了挥手。
远远汽车亮起靠边的转向灯,汽车缓缓向他这边靠近,驾驶座车窗缓缓落下来,开车的并不是莫因雪,驾驶座上的中年司机和善的透过玻璃询问他。
鹿予安连忙说起了他的来意。
中年司机朝扭头朝汽车后座询问。
透过棕茶色的汽车玻璃,鹿予安看到后座的莫因雪,他的旁边还有位穿着深蓝色亮片裹胸鱼尾礼裙的女人,女人皮肤白皙,一头黑色卷发披散在肩,靠在座位上,连看都没有看向鹿予安。
而黑车男人难得的穿着得体的西装,侧脸冷峻料峭,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甚至目光都没有从手上的平板上移开,鹿予安目光撇到平板中珐琅彩千叶莲碗图片一闪而过,应该是拍卖会的拍品。
直到司机说了些什么,莫因雪才放下平板,袖子中宝蓝色钻石袖扣一闪而过,透过深色玻璃望向窗外的鹿予安,微微点头,带着恰到好处礼貌与客气。
旁边的女人见状,目光才傲慢的上下打量着鹿予安。
那眼神让鹿予安浑身不对劲,他搂紧了怀里不停喵呜的土狗,快速的补充道:“到山下就可以。”山下就有出租车。
他说完之后才意识到,两人之间还隔着车窗,莫因雪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他突然觉得拦车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也许再过一会儿出租车就会来了。其实他和莫因雪并不熟悉,仅有的对话也是那天夜晚花园的几分钟。那句谢谢不过是最简单的客套。
什么也代表不了。
司机低声询问莫因雪。
莫因雪旁边的女人已经不耐烦:“萧爷爷已经在家等着,王叔,我们快走吧。”
莫因雪看了看腕表,离六点还差10分钟,他这次不仅是和堂妹是拜访爷爷的好友,更是洽谈莫氏的合作,迟到并不恰当,无论是什么原因。
司机抱歉的朝鹿予安摇头。
大概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鹿予安并没有太过失望,后退一步,他礼貌朝司机道谢。
莫因雪看着玻璃窗外的少年,单薄的少年怀里搂着只不停惨叫的土狗,土狗用干净的校服外套细心包裹着好几圈,只露出个脏兮兮的脑袋,大雨中,少年将深红色雨伞大部分都倾斜在狗身上,身体大部分都露在雨中,被雨水黑色湿发贴在额头,晶莹的水滴顺着下颌落下,划过白皙的脖子,隐没到同色校服短袖领口中。
初春时节,又是雨中,短袖不足以应付乍暖还寒时的寒意,反而宽大的校服将少年衬托的单薄。
那只脏兮兮的狗也被雨水打湿,土黄色的毛发黏糊糊的耷拉在一起。
莫因雪眉心微皱想起他的堂弟、师弟们,就连最晚入门年仅15的小师弟,都已经比少年更加强壮。
“上车。”莫因雪摇下车窗朝少年说:“我可以带你去鹿家,你再让你家司机送你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