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这种没见过世面的高中生都是软柿子,随便吓唬一下,乖得就和兔子样的。而眼前的这个明明校服套的好好的,白的像个小娘们一样,但是周身愣是一点乖的感觉都没有,左手满不惊心的拿着烟,一看就是个硬茬。
那双眼透着狠劲,一说话比他们还像混社会的。黄毛也不想惹麻烦想了想说:“兄弟,既然我们都是郑哥朋友,但你毕竟害的别人朋友去医院急救,多少你理亏,只要你和我兄弟电话道个歉,那么今天我做主这件事就算了解?”
得了,鹿予安一听就知道肖雨西是替鹿与宁来抱不平。
黄毛拨打肖雨西的电话,简单说了两句,肖雨西的嚣张声音就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别人会因为那些视频觉得鹿予安是无辜的,但是他可不觉得,过往鹿予安对与宁做的都是假的吗?这次还害的与宁去急救。
肖雨西洋洋得意:“他妈的鹿予安,你也有今天——”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鹿予安低头将手中烟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扑哧轻蔑一笑,抡起书包往那几个人身上砸嘲讽:“肖雨西你个傻逼玩意儿。”
一打四,算不上什么大场面,鹿予安见识过比这个厉害多的。
最后那几人灰溜溜抱着头跑走的时候,鹿予安只受了点轻伤。他这些年打架都没有输过,无他,其他人不像他那么不要命豁得出去,他遇到的大部分小混混都色厉内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穷凶极恶。
鹿予安喘着气,坐在地上,满不在乎的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的血,伸手才发现左肩撕拉的疼,他伸手到一片潮湿温热,才发现手掌心全是血,原来左肩划开一个巴掌大的口子,血肉翻开。
是刚刚在打架时不小心被铁棍划伤的,不算什么严重的。
巷子口因为刚刚的打斗一片狼藉,竹竿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门口的垃圾桶也被踢翻了好几个。
鹿予安头疼的叹了口气,慢吞吞的弯腰将刚刚扔在地上的烟头捡起,扔在巷子口垃圾桶,把打翻的垃圾桶扶起来,然后将刚刚抡书包砸人时候满地乱飞的书一样样塞回到书包里。
下次打架他再也不要用用书包抡人了,收拾起来麻烦。
鹿予安面无表情的弯腰正准备捡起最后一本书。
迈巴赫后门咔嚓一声被推开,车主跨步下车。
鹿予安猝不及防猛地上迈巴赫车主,他连忙后退,但却倒霉的脚掌一崴,重心往后栽,他调整重心也来不及,眼看就要狠狠摔倒地上。
但被撞的人反应迅速,左手手掌稳稳的包裹住他整个手腕,伴随这股力道的是男人身上淡淡的桦木香气,鹿予安反应很快,立刻反握住那人手腕借力后退站稳。
炙热的温度顺着接触的皮肤传到手心,那人的力道极大,鹿予安浑身汗毛倒竖,毫不犹豫的松开反握着手心,手腕用力挣扎,迅速的将手从那人手掌中挣脱出来,后退一步。
鹿予安的行为甚至称得上有些过激。但是鹿予安确实对陌生人的靠近非常警惕,在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已经特地去克服,平时几乎看不出来,但是在这种意外的情况,他还是控制不住。
那人似乎察觉到他近乎于过激的抗拒,松开手,将手抬起朝鹿予安示意,后退一步,主动和他拉开距离。
鹿予安松了口气,紧绷的脊背慢慢的放松下来,打量那人,那人看起来二十六七,身高很高,乎可以将鹿予安整个罩住,身材挺阔,脸部线利落,长得很好,穿着白色衬衣,扣子却到最上方一个,简单的装扮,在他身上却只有一股贵气,整个人近乎冷硬的锐利,周身与小巷格格不入,但气质却和鹿正青、鹿望北惊人的相似。
一看便是非富即贵。
鹿予安和上流圈子交集不多,因此认不出他是谁。
鹿予安心中冷静判断。他目光渐渐下移,发现男人露出在衬衣外的手腕上有道白色的划痕,此刻已经红肿起来,是他刚刚太过用力,被他的手划伤的。
莫因雪也上下打量着鹿予安。
少年长相无疑是出色的,张扬明丽,但却眉目间过分的凌厉,却让少年有着极强的侵略感,眉心刀疤,更是让少年显得暴戾,简直是浑身上下写满了“不好惹”几个字。
但偏偏少年的黑发却很柔软,零落的散落在额头间,配上抬眼看着人时候,蝶翼一般纤长的睫毛,竟然有了丝说不出乖巧的意味。
莫因雪并不在意自己手腕上的划痕,目光落在鹿予安血肉翻开的左肩上,眉头微皱。他与少年非亲非故,但是他家中也有与少年年纪相似的的叛逆弟弟,因此忍不住多了看了一眼。
鹿予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扯了扯校服,狰狞的伤口被衣领挡住,也知道刚刚确实是自己反应过激,男人手腕上两三厘米长的红肿,他抿了抿嘴道:“抱歉。”
男人周身的气质,让鹿予安实在不喜欢,总会让鹿予安想起鹿与宁圈子里的那些朋友,
莫因雪欣然受下,朝鹿予安问路:“你知不知道照德画材点往哪边走?”他将少年当做住在巷子里的原住民。
听到照德画材店几个字,鹿予安眉毛一跳。
他自然是知道照德画材店,店里虽然卖着各种天然颜料原材料,但是更主要的是干着国画买卖的营生,李老头生买过几幅画给那家店,价格被压得很低。更主要的是,那家店还经营古画文物的买卖。
在附庸风雅的富二代冤大头圈子里还颇有名气。
是李老头告诉过他,那家店几乎全部都是仿古画,但卖出去的价格是按照仿古画卖的,还是古画卖的,那就不一定了。
鹿予安上下犹疑的打量眼前这个人,无疑已经将他打上人傻钱多的标签,鹿予安将方向指给那人,嘴唇微动,刚想说什么——
那人手机响了,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那人反问:“那副画是《尧山远行图》宋代摹本?”
鹿予安眉心微动,他不是有意听的,但李老头和他讲过《尧山远行图》虽然是魏晋作品,但是现存只有是元代的摹本。宋代摹本比元代摹本更久远,自然也比元代摹本更具有收藏意义。
但是李老头和他说起颜料由来的时候说过,《尧山远行图》通体由一种特殊的颜料作为底色构成,这种颜料是一种矿石的伴生矿,在宋代已经绝迹,市面上绝对不能流通,在元朝后期才重新发现这种矿石。
那既然如此,宋代的摹本又是怎么来的呢?
李老头就曾经说过,古画一行其中门道太多,就连博物馆摆着的那些传世名作中,都有不少出处都有存疑。
外行人要入这一门,免不了要交些学费。
越是有钱人,栽在这上面的就越多。
他看向那人快步走开的背影,心里约莫已经肯定这个人估计是要教学费,当一次冤大头。
他动了动嘴巴,想说什么,但是——
他说的话会有相信吗?
那人回头眼神恰好又对上鹿予安,鹿予安心虚的低下头,将书装模做样的往书包里塞,等到他在抬头时候,那个人已经走远了。
鹿予安抽了抽鼻子,那股讨厌的香气似乎还是没有消散。
*
莫因雪耐心听电话那边说完才好笑道:“嗯?宋代摹本?莫天成,你又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古玩市场?”
说完他将电话挂断,朝少年指的方向走去。
莫因雪是来替外公寻找失散多年的师弟。那位叔公姓李,早年因为一些误会,多年不曾和外公联系,直到不久前一封托孤信,辗转多处最终历时两年才送到外公手里。
外公身体大不如前,一看到故人之约,拖着病体就要前往南市,被他劝下来。信件辗转被毁了一部分,李叔公的地址和小弟子的名字都不清楚了,偌大的南市,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他刚从欧洲拍卖场下来,马不停蹄就赶到南市。他派人找了许久才在这边一家画材店看到疑似落了李叔公款识的画。
莫因雪想起刚刚在巷子里看到的——住在巷子里的多是外来南市定居的流动人口,流动性大,找人是难上加难。
他眉间不免有丝郁色,低头才发觉衣袖上有丝殷红的血迹,是刚刚那个高中生留下的。
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
他看见巷子口,那个高中生背对着他,背影单薄,插腰低头看着满地狼藉,弯腰慢慢的将刚刚打翻的垃圾桶扶起来。
莫因雪忍不住想——
打架的时候倒是看不出这么乖。
第12章
鹿予安回到鹿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远远的就看将宅子里灯火通明,门外停着几辆豪车,和鹿家生意上有所往来的肖家也来了。餐厅里长桌布置了精致餐具。
鹿予安这才想起,今天早上鹿正青似乎说过会有客人拜访。
他们父子二人聊得正开心,并没有发现鹿予安回来,反倒是侧坐在鹿与宁身边的肖雨西一眼就看见他,挑衅的朝他一笑。
鹿予安身上校服灰不溜秋,因为打架有些脏兮兮的,肩膀上的伤已经被校服盖住,但身上还是有些细小的伤口,嘴角也有些红肿,他其实受伤并不严重,但是从小他的皮肤微微用力就很容易红肿。也因为这个,李方嘉发完酒疯之后,他会看起来非常糟糕,王茹也只有会在那个时候清醒一些,抱着他哭,甚至会收拾东西想要离开李方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