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一看阮云华要恼了,心虚的瞄了凌寒寻一眼,猛地拍桌呵斥。
“阮团子!”
“你怎么能出口就是不逊呢,什么娘们爹们,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教你的,往后不许这么说!”
“女子就是姑娘,就是夫人,不许瞎喊,不许不尊重人家,知不知道?”
“……”
阮团子阿巴阿巴的张嘴好几回,都没找到说话的机会,被人吼的只剩愣愣点头了。
明棠此刻是后悔的,他从前以为凌家姐姐是个坏女人,才那么不礼貌的称呼人家,这会儿想起来有些愧疚。
并且心虚。
凌寒寻脸色没什么波动,只是想到,这人从前在心里就是那么喊他的。
这些日子似乎没有听见过了。
明棠扭头朝人笑的乖巧:“凌姐姐啊,你多吃点,我已经训斥过阮团子了。”
凌寒寻没应声。
阮云华脸色黑了些,心说——
你哪来的脸训斥我弟弟?都是你说过的话,他才信以为真记了这么久。
他瞥了那边的衣冠禽兽一眼,说:“得亏是世子帮忙训斥,否则哪天团子进宫瞧见太后,脱口喊个老娘们儿,我侯府上下的命就没了。”
“呵呵呵。”
明棠理亏,只能干笑着,心说——
【我有罪,文明发言,往后再也不乱说话了!】
……
吃过晚膳后,明棠自然是去洗漱休息,早早睡觉。
而另一边的帐篷里,狼姆正低着头一言不发。
凌寒寻坐在椅子上,脸色凝重。
“皇城里的女子很多,若是有心找寻,什么样的姑娘都能找来。”
“…….”
不接话,凌寒寻又问:“金兰说,你喜欢阮家小公子?”
“是。”
狼姆觉得这些事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谁都不瞎,并且他也没想隐瞒什么,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他就是喜欢阮家小公子。
凌寒寻没想到这人承认的这般干脆,他也懒得去问是哪种喜欢。
哪种的都不太正常。
“你倒是胆子大,阮云华岂能饶你。”
狼姆抬起头,他目光坚定的看着自家堂哥。
“我没想怎么样,我只是尽我所能的照顾他,也没想把人带去塞外。”
“你倒是想把人带走,人家未必会愿意跟你走。”
“……我知道。”
凌寒寻冷笑一声,又提醒:“阮家二公子,幼年曾伤过头部,心智还停留在七八岁,你要把他当成七八岁的孩童看待。”
“我只是照顾他,没有旁的想法,他在我眼里就是孩童。”
这是狼姆的心里话,他就是想对人好,不掺一丝杂念。
今天下午给人洗澡的时候,他从头到尾只是觉得不好意思,但没有一丝的腌臜想法。
因为他从心底里告诉自己,如果起了邪念,那对小公子是一种侮辱。
凌寒寻听人回答的话,条理清晰,他知道狼姆不是个不守规矩的人,但还是警告了一句。
“想照顾就随你去,但你若是敢对人有丝毫僭越的行为,我就把你赶回塞外,永远不让你见到他。”
“主上放心,我心里有数。”狼姆坚定点头,又问:“哥,你说我要是找来神医,能帮他治好……”
“你当阮家是什么门户,阮云华有钱有势,什么样的医师请不来,若是能治好,这么多年早就治好了。”
“嗯。”狼姆被点醒了,才又垂下眸子,眼里有些失落。
“希望你能早些醒悟,你现在的行为无异于是自寻死路,并且,你要明白一件事,他兴许一辈子都看不见你的心意。”
凌寒寻看待问题总是比较理智的,说的话也直白。
但狼姆并没有考虑那么多,他沉默了一会儿。
“可他会明白,我不是坏人,这就够了。”
往后的事谁知道呢,兴许他未来时间久了,会腻烦并放弃这种照顾孩子的念头。
兴许还会娶妻生子?
但至少眼下,他很想留在这里照顾阮家小公子。
反正能看到人,他就是高兴的。
凌寒寻也不再多劝,他觉得狼姆应该只是一时兴起。
毕竟那人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都确实纯善至极。
而这种纯真的性子,在塞外很难见到。
所以狼姆一时新鲜也无可厚非。
等到时间长了,自然就会放弃。
凌寒寻觉得,没有人会照顾一个不懂爱的人一辈子。
他只要把不该做的事情严令禁止,就不会出现什么大乱子。
要照顾就随人去吧。
但此刻的他不会想到,狼姆还真照顾了一辈子,甚至为了那人能连命都不要。
——
第二天上午,明棠一行人都上了马车。
凌寒寻也过来了。
这个马车跟寻常赶路的马车不一样,没有用木板封严实。
由于天热,只垂几层玉色纱幔遮阳,让人看不清里面是谁,但坐着几道身影是能瞧见的。
是以,也就不用避嫌。
凌寒寻也上了马车里坐好,是坐在明棠左手边,对面是阮家兄弟俩。
狼姆和其他侍卫一起,骑着马跟在外面。
明棠盯着狼姆的背影看,突然张口:“凌姐姐,你这弟弟挺有气势啊,简简单单骑个马,被他骑出了巡逻疆土的感觉,你瞧。”
几个人都转头往外看。
第82章 对狼姆曾经的身份,起了些怀疑
狼姆一身黑衣,背影挺直的骑在马背上,一手扯着缰绳,一手习惯性扶着腰间挎剑。
长发很利落的扎在颅顶,用一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血藤发冠高高束起。
黑金腰封有两个手掌宽,锢在腰间,更显得肩宽背阔,长腿强健有力踩在脚蹬上。
身边旁的侍卫明明是并驾而驱,却总让人觉得他是领头人似的。
这种久居高位的气势,放在一群没出过皇城的侍卫里,简直如鹤立鸡群一般。
明棠第一次,对狼姆曾经的身份,起了些怀疑。
他看向阮云华,阮云华也微微皱眉。
这种气势似曾相识。
阮团子眼里有些崇拜,张嘴喊:“好帅啊,小宝说好看的女子叫漂亮,好看的男子是帅气,狼补好帅!就是很帅的那种帅!”
明棠不大高兴了,问:“那我帅还是他帅?”
“他帅!”
“你哥帅还是他帅?”
“……他帅!”
“没良心,他帅你找他晒着太阳骑马去吧!”
“真的可以吗!我——”
“坐好!”
有了阮团子的搅和,马车里的气氛瞬间轻松起来。
阮云华笑了笑,说:“世子,我想起咱们年幼时,没过世的姜老将军秋季围猎,林中落叶层层叠起,老将军一手提着滴血的花豹,从林中骑马缓缓走出来,威武至极!”
怎么突然就想起了这一幕呢。
自然是狼姆的气势,跟那位老将军有点像,有种从兵营里出来的味道。
明棠看向漂亮姐姐,眼里带着抹半真半假的好奇,准备听人说话。
凌寒寻面色不变,只抬手扶了扶发簪,说:“年幼时,塞外北安军营就离我家不远,狼姆时常去玩,但由于异族身份,不许从军。”
原来如此。
阮云华点点头,附和说:“北安招军令上有写明,异族不许参军。”
明棠看着狼姆的背影,又盯了两眼,叹气:“这么说,倒是耽搁了一位将才。”
凌寒寻突然问了句:“小宝觉得,异族不许从军之说,是对还是不对?”
“我从前以为是错的。”明棠笑了笑,往后靠躺在软枕上,“现在见了狼姆,觉得是对的。”
凌寒寻挑眉:“怎么说?”
“从前我觉得,不管是不是异族,总归都是北安国的百姓,理应众民平等,享受一样的待遇,一样的税收。”
据说,塞外的税收比皇城百姓更多两倍有余。
明棠都不敢想,那边的异族百姓是怎么在这种税收下过日子的。
凌寒寻听着人说话,眸光里多是暗淡,但又十分宽慰,他点头追问。
“那为何看见狼姆后,就觉得这是对的?异族百姓也是人,不该被处处限制。”
除了不许异族参军外,还不许异族置办学堂,不许来自异族的百姓们参与科考。
甚至,就连异族人踏入北安中原,都要提前层层上报。
讲清楚几时来,几时走,来中原做什么,登记名册都要审查半月之久。
歧视的太过明显。
明棠随口回答,也没想太多,只是说出自己认为的实话。
“看到你们才知道,塞外族人应当都是身强体壮,高大健硕的,这样的种族天生就勇猛过人,若是不打压,早晚会养虎为患。”
“……”
凌寒寻垂眸,心里突然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似的。
这人竟也觉得异族不可信,早晚会叛乱。
就是这样没有一丝一毫信任,全面打压的态度,才让他们苦不堪言,致使有了逆反心。
可等到有一天,他们奋起反抗时,就又会有人站出来,斥责他们早就心怀不轨。
一句心怀不轨,就能抹平他们世世代代所受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