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为了做给明棠看,阮云华转过身子坐好,他掀开外袍,拽过沈乐安的双手,塞在自己腰侧两边。
“啊,侯爷……”
“喝汤。”
“……”
沈乐安的手被塞进暖和的外袍下,还是放在对方腰侧的位置,他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更别提……
阮云华此刻端着羊汤,捏着勺子,正作势要喂他喝!
“候,候爷,我自己可以喝,不用这样……”沈乐安瞬间脸红到脖子,一桌人都看着呢,马车门边还有一群侍卫坐着吃饭,他挣扎抽手,说:“我自己喝。”
“嘶,别动。”阮云华腰间一紧,腰板坐直了些,“放着就安生暖手,我怕痒,不许乱摸。”
“?”
沈乐安瞪大眼睛,他没乱摸啊,他只是想把手拿出来而已。
大庭广众说这种话,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他真没乱摸!
没容他胡思乱想太久,用身体温度替他暖手的人,已经亲手舀着羊汤喂过来了,勺子就凑在他唇边。
羊汤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沈乐安快哭了,这简直,做梦都不敢想。
侯爷给他暖手,还,还亲手喂他喝汤!
事实证明,阮云华在喂人吃饭这件事上,很有经验,一脸平淡的说:“张嘴。”
沈乐安已经得有十几年没被人喂着吃饭了,姿势拿捏的很,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缓慢的张开嘴巴。
一勺羊汤喂下去,勺子是圆的,自然会有从唇边漏出来的汤渍。
阮云华也是脑子一抽,习惯性的用尾指在人唇上勾了一把,把多余的汤渍抹掉。
以前喂弟弟吃饭就是这样的。
但这个动作做完,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住了。
沈乐安不是阮团子。
沈乐安的唇碰到他手指上,感觉是不一样的。
阮云华心头大震,眼神都乱了,就直勾勾的盯着眼前人的唇看。
而沈乐安猛地被温热的指尖,揉了一把唇瓣,当然也愣住了。
“……”
“……”
明棠咬着馅饼,看那边喂汤的俩人跟被哪个神仙施了定身咒一样,他脸颊痒痒,凑到凌寒寻肩头蹭了蹭脸颊。
【姐姐,他俩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瞧着,基情满满啊。】
[非礼勿视。]
【我要不要喊喊他俩,这样真的很蠢,我都不想坐这儿了,金兰一直偷偷看他俩。】
[……北明棠,你用我肩膀蹭脸之前,擦嘴了么。]
【——对不起!】
“……”
一片安静中,最后是阮团子打破平静。
阮团子好奇的看着他哥和沈乐安定格对视的模样,伸出油乎乎的手指,在他哥眼前晃了晃。
“哥,我手也凉呢,能不能也放你怀里暖啊?”
“……”
沈乐安如梦初醒,慌着把自己的手拽出来,那模样像是真要给阮团子腾地方。
但阮云华把手里的羊汤放在桌面上,先是擦手指,随后快速把外袍整理好。
阮团子伸手:“哥?行不行呀。”
“休想,你脏死了。”阮云华嫌弃的看了弟弟油乎乎的手指头一眼,又补充一句,“洗干净也不行。”
阮团子委屈,下意识扭头看狼姆,目光是可怜巴巴的。
狼姆自然不放过这个表现机会,一边帮人擦手,一边说话。
“吃完饭把手洗干净,我帮你暖。”
“也要放肚子上暖。”
“……”
狼姆突然勾唇,凑到人耳边提醒:“哪一天睡觉没把手脚放我身上,嗯?”
阮团子一想也是,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眉开眼笑的回:“嘿嘻,狼补对我最好啦!”
“是狼姆。”明棠逗他。
“狼补!”
“狼姆狼姆狼姆。”
“狼补狼补狼补!”
“……”
凌寒寻说:“别争了,快吃饭吧,今天晚上就能到震雷城与离火城的边界,听闻最近几日是冬至节祭典,热闹非凡。”
冬至节?
阮团子眼神亮了,看着他哥:“冬至节,哥哥给我买靴子。”
“你都多大了还要靴子,小孩子才在冬至收靴子保平安。”阮云华低头喝羊汤,咽下去了又说:“给你蒸一碗红豆饭就够了,买靴子麻烦。”
“哥。”阮团子撅嘴。
明棠有些惊讶,问:“冬至买靴子?我记得是吃饺子啊。”
“塞外是吃肉燕,驱寒迎好兆头。”凌寒寻说,又解释一句:“肉燕就是稍大些的馄饨。”
另一个饭桌上的招月开口解释。
“世子,您从前不爱掺和这些节日,但每年王爷都给您买靴子,您不爱吃饺子,府里便蒸红豆饭,熬羊汤。”
明棠低头看着碗里的羊汤,恍然大悟。
难怪摇星昨天特地叫人去从农户里买了只羊,他还疑惑怎么突然就喝羊汤了。
原来是冬至啊。
提起王爷爹,明棠有些感慨。
“希望下个月别下雪,道路平坦就能在大年三十之前赶回去,我爹自己在王府里过年,多孤单。”
第251章 (加更)花火镇上买饺子的少年
虽然只跟便宜爹相处了一年,但这个爹明棠还是很喜欢的。
一晃离开皇城几个月了,来往的家书几乎每个月都有,隔着书信也能看见王爷爹对他的挂念。
明棠每次回信过后,都会叫摇星买些礼品,差人送回王府去。
虽然路途遥远,但一趟一趟的送回去,也能叫王爷爹隔些日子就能收到礼品,不至于太孤单。
招月说起王爷给明棠买靴子,阮团子就想起了提前回皇城的秋山伯伯。
他用手肘戳戳他哥:“哥,你快给秋山伯伯写信,虽然我今年不在家,但他也要给我买靴子,等我回去穿着踩雪……”
这话说出来,阮云华脸色一变,明棠也愣了一下。
老侍卫秋山已经死了,死在王江海差人放火的那一夜,尸骨无存。
阮云华还没有把秋山伯伯去世的消息告诉阮团子,不然非得哭的大病一场不可。
往年阮团子的靴子都有两双,一双他买,一双秋山伯伯买。
秋山伯伯会买两双,一双给阮大,一双给阮二。
阮云华曾说:“你的月钱又不多,鞋靴料子还置办这么贵的,半年的月钱都没了。”
那个老人提着雕刻刀,半跪在地上凿木头玩具,板着脸回话。
“我一个老头子花什么钱,留着也带不进棺材里,钱都是你们哥俩儿给的,花你们身上也应该。”
“……”
——
此刻,阮云华脸色一变,没有说话。
狼姆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预感阮团子嘴里的秋山伯伯,估计是出事了。
阮团子的心性,是想到什么就要什么,而且一定得做到才能罢休。
“哥,哥?给秋山伯伯写信,我看着你写,你得把字写大一些,我都不在府上,他收到信看不清楚字了。”
明棠扫了一眼阮云华的脸色,当即往阮团子手里塞了半块他啃剩下的馅饼,“吃饭,吃完了再说,大冷天写什么信,你飞着送啊。”
“有鸽子呀,吃饱了。”阮团子把馅饼还给明棠,看着他哥,又喊:“哥?”
“……好。”
阮云华放下羊汤,拎着帕子擦嘴,他迎着弟弟的眼睛,说:“那我给他写信,字写大一些,你看着我写。”
阮团子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点头:“嗯嗯!”
——
早饭过后,明棠盖着毯子葛优躺,身边摆着火炉,盯着马车棚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左侧,凌寒寻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听着外面骑马的狼族暗卫说话。
什么甘熊族来信,老君主来信,狼族最近的变化等。
他右侧,是围着桌子而坐的阮家兄弟,以及无所事事的狼姆和拿湿帕子擦手指甲的沈乐安。
阮团子亲自上手给哥哥研墨,满脸期盼的看哥哥写字。
阮云华在信上写——秋山伯伯,见信如晤。
只是下一句,不知道该怎么写了。
阮团子看他哥笔尖不动,催促:“哥,写呀,写要他记得给我买靴子,要吃饺子和红豆饭,天凉要多穿衣裳,被子盖两层才能不冷……”
“柿子树也怕冷,得用布盖着,还有我的小绿和小黄们要照顾好……”
小绿是秋山伯伯养的一盆矮松,养的枝繁叶茂送给阮团子了。
小黄们是用黄花梨木雕刻出来的十几只玩具摆件,有动物,有人像,都栩栩如生。
只是黄花梨木摆件,隔几天就要用干布巾擦一擦,不然油性大,积灰后容易糟烂。
阮团子又说:“还有还有,再写我很快就回去了,让他不要太想我,太想我也不要哭鼻子。”
“……”
明棠看着阮云华低头眨眼的模样,是越听越难过的状态。
虽然他吃饭的时候才跟阮云华’吵过架‘,但这会儿还是于心不忍的。
他站起身把阮团子拽走,催促:“走,陪我尿尿去,你哥知道怎么写。”
“哎,不,小宝啊,我得看着写……”
阮团子被明棠拽走,狼姆也起身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