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明棠问。
“我想知道,狼族为什么会冒这么大的风险,突然决定反抗皇室?”
“突然?”阮云华淡笑摇头,“并不突然,我若是他们必然早就反了,能扛到现在,已经算狼族的人顾全大局,足够能忍。”
“啊?”
“……”
——
到达艮山城门口的时候,来迎接的人并不多,甚至,都没有艮山城的城主。
一队兵将翻身下马,跪地迎人。
“卑职艮山城护城统领郑春水,启禀殿下,秋收大典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始了,城主大人脱不开身,派卑职前来迎您。”
明棠撩开马车帘子,似笑非笑:“城官好大的脸面呐,秋督使臣未到,他便自行开始了,怎么着,今日晚来的若是皇上,他便也能代替皇上了?”
刘春水脸色难看,连忙低头告罪:“殿下言重了,我等不敢。”
“本世子看你们没什么不敢的,废话少说,引路!”
“是!”
兵将骑马在前开路,护着后面的马车一路疾驰。
马车里。
明棠用沾湿的帕子擦脸,换衣,在招月的服侍下梳头戴冠。
脸色并不好看。
阮云华说:“城官放肆了,秋督使臣原本就是替皇帝出行,哪轮得到他代为开礼。”
“该死的东西,让他再猖狂几天。”
明棠骂了一句,低头转了转手腕。
手腕并不疼,但要按照惯例,领着百姓收割麦田三日,一定是受不住的。
阮云华顺着那人视线,也落在手腕上,说:“无妨,你只需要开了第一镰便可,找人代劳也一样,往年的秋督使臣甚至连踏足皇田都未曾有过。”
明棠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走个形式,但那狗官要是敢开第一镰,我当场砍了他!”
“呵。”阮云华嘴角带笑,语气却并无笑意,说:“只怕没那么容易,艮山城的护城统领跟城官一条心,咱们此行人少,再加上城官若是背后有人示意,弄不好,咱们几个的命都得搭在这里。”
明棠看着铜镜里的倒影,抬手扶了扶御赐的金龙玉冠,勾起冷笑:“那就试试这一关能不能过,想夺我的命,各凭本事。”
……
最后面的马车里,金兰正在给人上妆,换上一身明黄色的华丽衣裙。
此次出行,荣春王王妃身为吉祥娘子,也要跟着出席秋收大典。
可是金芳却半路’逃跑‘,就只能由凌寒寻假扮成王妃,换上王妃的衣裳。
并且要在大典祭坛上,亲手放置秤砣,寓意秤出明年的如意丰收。
凌寒寻唇间噙着一张染唇红纸,唇瓣轻抿,镜中人,美艳不可方物。
金兰往盘好的头发上,佩戴珠钗花钿,能遮住半张脸的珍珠脸帘,从额间垂下,却遮不住优美精致的侧脸和口鼻。
“狼芙传信,确认昨晚的刺客是从城主府派出来的,王江海跟皇室的人有书信往来,但十分隐秘,阅后即焚,狼芙只找到一堆焚烧过的纸灰。”
凌寒寻往手指上戴戒指,动作慢条斯理,垂眸问:“背后是什么人,查不出来?”
“只知道书信来自皇城,查出准确的……需要时间。”
凌寒寻轻叹:“那便是来不及了。”
金兰沉稳的把头饰都佩戴好,抿了抿唇才沉声说:“艮山城,龙潭虎穴,眼下咱们已经进来了,不知道世子会不会有应对之法。”
“如果有任何变故,告诉狼芙,竭尽全力先世子送出艮山城,我自会寻路出去。”
“主上!”
“照做。”
“……是。”
——
秋收大典的祭坛,设立在稻城百亩良田正中间。
四周全是金黄的麦浪,沉甸甸的麦穗,把麦秆压的摇摇欲坠。
这是丰收的季节。
农田的主家百姓们,一路跪安,在开路兵将的威压下,跪的齐齐整整,头都不敢抬。
这是一条在麦田里留出的长路,路的尽头就是祭坛。
明棠撩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祭坛下面站了一群人。
远远看过去,像簇拥皇帝一样,簇拥着中间穿着暗绿色官服的人。
那便是城官王江海,头上乌纱帽两侧细长的长翅,约有半米,隔开周围簇拥的人,显得派头’无比尊贵‘。
阮云华给出三个字的评语:“土皇帝。”
……
马车在祭坛前面停下,皇卫军搬来脚踏靠在车边。
明棠搭着招月的手腕,身姿端正的走下来。
同时,那边带着乌纱帽的人也乌泱泱的领着一群蝇营狗苟,过来见礼。
王江海笑容热情,拱手作揖:“下官恭迎世子殿下,未曾远迎实在……”
“王大人客气了。”明棠笑的也灿烂,打断对方的话,语气亲和:“都是替皇上分忧的,大人近来操劳大典有功,本世子心里都记得,回了皇城定要在皇上面前夸赞你一番。”
“……”
王江海脸上的笑僵了片刻,没料到来人竟然如此好说话,很快应声:“啊呀,世子明察秋毫,只是下官哪敢邀功,这都是应当的。”
“路途颠簸难行,故而来迟了些,王大人已经开了第一镰?”
“啊,下官怎敢!”
“哎,这有什么敢不敢的,秋收大典嘛,本世子不过是替皇上来跑一趟罢了,领个秋督使的虚名,哪比得过王大人劳苦功高,守着艮山城当父母官呢。”
“……”
王江海低垂着脑袋听人说话,思索片刻,心骂这人指桑骂槐有一手,不好应付。
第174章 我家姨娘用不着那坨狗官哄
他咬咬牙,率先双膝跪下,口呼:“大人恕罪,方才是下官失言,下官王江海,叩见秋督使大人!”
明棠收起脸上的假笑,目光沉沉,带着些少年跋扈的模样,冷哼一声。
“知道就好,记住谁是主子谁是奴才,我北皇家的城池,让你管束是赏你脸面,真把自己当主家了?”
“见了主子不知道跪,凭你也配站着跟我说话!”
一副皇室子弟嚣张跋扈的模样,被明棠表演的入木三分。
王江海被辱骂的头都抬不起来,心底恨极。
这些话都是他平时骂旁人的,此刻却被人如数骂了回来。
可头顶的人没让他起身,他还真就得跪着。
为了大计,他忍!
刚才是他大意了,上头的人传信来,特意提醒对付这人最好能一击毙命,不留生路。
可他几次派出去的杀手,都没能要了这人的命。
上头已经不耐了,王江海心说,他必须尽快想到新的计划。
这一行人,绝不能活着离开艮山城!
……
拜神,祭天,上香,最后是皇田割麦秋收。
风吹麦浪,热气翻成热龙,缠绕在每个人身上。
放眼望去,麦田看不到尽头。
皇田的范围并不大,其余都是农户们的麦田。
百姓们看见自己家的麦子,情绪才高昂了些,脸上有了几分笑模样。
明棠双颊被晒的滚烫,光是上香就已经很热了。
转头往祭台上看,王江海正眉开眼笑的陪在一个人身边说话,端茶倒水献殷勤。
“妈的!”
明棠骂了一声,他在这里快晒干了,那边狗官竟然勾引他家姐姐!
摇星端着盖了红布的金龙镰刀,送到明棠手边,明棠转转右手手腕,拿起镰刀来。
纯金打造,重量不轻。
他拎起镰刀,不想割麦子,想一镰刀砸死那坨狗官。
摇星低声叮嘱:“开第一镰就行了,世子注意手伤,医师叮嘱不能干农活。”
明棠拽着粗糙的麦秆,弯腰开割第一镰,周围百姓们小小欢呼一声,也开始收割自家的麦子。
热得很,似乎大地都被烤的烫脚,呼吸的空气都是灼热的。
摇星和招月也拿着镰刀,一左一右站在明棠身边,弯腰不太熟练的割着麦子。
他们身后还有阮大和狼姆他们,总之都要象征性的参与一下。
后面还跟着众多拎着镰刀的皇卫军,皇田得他们自己收完。
本来是让阮团子留马车里休息,阮团子偏不,闹腾着非要也下来割麦子,在他眼里是件很好玩的事情。
此刻正弯腰撅着屁股,阮大不给他镰刀,就自己用手薅麦秆,薅了个屁股墩儿,坐在麦地里哈哈笑。
明棠割了几下就停手,为割麦子把刚养好的手腕再弄伤了不划算。
他扭头眯眼,看向祭台那边,问摇星:“王江海干什么呢?”
祭台上,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狗官说了什么,惹得他家姐姐捂嘴’娇羞‘笑。
淦!
明棠火冒三丈。
摇星看了一眼,凝神听了听,摇头:“似乎是在说什么趣事吧,哄’王妃‘高兴。”
“哄他xxxxxx妈的傻x,用得着他哄,把他给我叫过来!”
“……”
很快,王江海就被人喊过来了,眼里有些不耐闪过,强行挂上笑容:“殿下,您有何吩咐?”
“王大人,身为艮山城父母官,你不动镰刀说不过去吧,不止你,那边一群花红柳绿的,是你家后院亲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