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张瑶的看法对他和南清弦来说,也不太重要,他不可能会离开南清弦。
至少在没与朝廷了结恩怨之前,他都不会离开南清弦,两人是战略合作伙伴。
张瑶眼看对方又不说话了,想到今天出门前,自家哥哥的叮嘱,硬着头皮问:“小鱼姐,你感觉...我哥怎么样?”
“张瑶,我已经嫁人了,如果你不介意让你哥嫁给我,我可以试试接受让他当二房,但我夫君不一定能接受。”
景钰忍无可忍,说出夫君俩字都顺嘴了不少,语气还是颇为委婉的拒绝张瑶的‘好意’。
“啊....二...二房。”张瑶吓得都结巴了。
不过一瞬,她就明白了景钰的意思。
完了,她家哥哥彻底没希望了!
挖墙脚是不可能的。
张瑶失落的叹气:“还以为能叫你一声嫂嫂....”
“别瞎想了,这辈子不可能。”景钰没给人留一点念想。
“我明白了,小鱼姐,我回去会好好劝劝我哥,让他死心,但是....我们能当好姐妹吧?”
景钰看着眼前眉眼聪慧的姑娘,如果他是个女的....
那也不会跟张瑶当朋友!
这姑娘思想太天马行空了,他跟不上节奏。
“当然可以。”景钰扯扯嘴角,“现在能带我去看铺面吗?”
唉,人活在世,总有些应酬是要做的。
短短三个月,他的人生字典里已经多了四个字:逢场作戏。
——
眼前这处空置的铺面看起来相当不错!
一楼大堂的面积不小,二楼厢房的窗外风景也很清朗,三楼有七八个小房间。
领着看铺面的牙行大叔说,可以当住宿的客房,也能改成用饭的上房,不管是客栈还是酒楼,都合适的很。
最重要的是,铺面后院一墙之隔,连接着一处三层的阁楼小院,位置相当僻静,装潢还算清雅。
“贵人,说出来您别嫌弃,这处小阁楼从前是住着一位外室娘子,前两年被官人娶回家了,这阁楼就一直闲置着。”
南越国虽说民风开放,但对于外室没有名分的小娘子,还是多为不屑的,外室生的子女,也不许入家谱,连庶子庶女都不如,更别提分家产了。
景钰自然是不介意上一任房主是什么身份的,他非常满意这处小阁楼!
站在阁楼最顶层,能瞧见左边的酒楼后院,右边就是穿城而过的阳湖水面,波光嶙峋。
景钰心跳有些快,他即将有自己的家了!
张瑶跟在后面也看了一圈,此时走了过来,眉头微皱:“小鱼姐,你真要买下这里?”
“昂,我觉得这里很好。”景钰点点头。
“外室住过的屋子,多晦气啊。”张瑶不太理解眼前人的想法。
“晦气的是养外室的男人,而不是被养的女人。”就算有错,也是双方的,俩人都晦气。
但,人晦气关房子什么事儿。
“......”
最后,在张瑶的耀武扬威式砍价过后,景钰以两万两银子,买下了一处酒楼加三层的小阁楼!
不得不说,南越国的牙行买卖做的是真不错,各处都能相互联络。
景钰没急着掏钱,而是坐在有些荒凉的阁楼小院里,跟牙行大叔说话。
“....既然你这里都能采办,我就不劳动旁人了,有银子都给你赚,但你得把事儿办好。”
牙行大叔名叫王广源,三十出头的年纪,此刻听了这话,脸上苦兮兮的表情才缓解了些。
张家二姑娘杀价不讲道理,卖出酒楼和阁楼,他几乎只赚了不过百两银子,前前后后跟着跑了一圈。
这会儿一听说眼前天仙般的姑娘要把采买的肥差交给他,心头顿时涌现喜悦。
“是是,您放心,您交代的东西,小的一定都置办妥当!”
“那你记下吧,开酒楼的所有东西,我都没有,什么桌椅板凳,茶碗碟筷,包括后厨灶台,柴米油盐酱醋,都得需要你去办。”
“嘿,您等着瞧好吧,我家里有个堂弟,从前就是干酒楼后厨的,前几日被旁人挤兑了一番,这会儿来投奔我了。”
这话说出来,景钰思索片刻,问:“他是厨子?若是还想做厨子,你让他最近抽空见我一趟,我住在....”
话还没说完,那边的王广源就摆摆手。
“哪能让贵人您等着,此刻人就在外头看着马车呢!”说完,他转身朝门外喊:“王金香,王金香!你个榆木疙瘩,进来!”
景钰一愣,嘶。
这名字好生耳熟!
第120章 碌碌无为,碌碌空为
不一会儿,门外就有个穿着简朴布衣的男人跑进来了,年纪约莫不到三十,一脸正派的憨厚面相。
与院子里坐着的人四目相接时,王金香先是猛地一怔,视线落在旁边的原东家二小姐身上时,才敢确定。
眼前穿着裙子的人,就是那天在莲芳城教他做鱼的白衫少年!
景钰也十分惊讶,竟然能有这么巧的事情,正要说话,就看那汉子突然红了眼,脸上满是惊喜的扑跪在他脚下!
“小公子,不不,夫人,姑娘,贵人,总之叫什么都好,只要能让我跟在您身边,日思夜想啊,盼着再见您一面....”
“......”景钰带着几分受宠若惊的彷徨模样,抬抬手:“你这是怎么了?起来说话。”
张瑶也十分摸不着头脑,跟那个叫王广源的牙行大叔,都愣在了一边。
一番谈话下来,景钰总算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王金香是个死心眼儿的人。
景钰离开莲芳城以后,酒楼里先是后厨的人,千方百计威逼利诱的让王金香教他们做鱼。
但这两道菜谱,并非王金香自创,他坚定的拒绝了所有厨子,并且当众宣告,没有白衫公子的允准,那两道鱼他永远不会再做第二回 。
直到最后,就连酒楼掌柜的都亲自提着礼品上门求他,他还是死心眼的不为所动。
也就致使他遭遇了所有人的冷眼和排挤。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让他会做两道鱼却不肯跟人透漏半句呢。
王金香是个死心眼儿,但他又不傻,察觉自己已经被所有人不待见了以后,索性直接辞了工。
他即便是换个地方做事,拿不到莲芳城酒楼那么高的月银,也绝对不要背叛传他菜谱的白衫公子!
人家对他是那么的信任,甚至连一句‘菜谱不许外传’的话都没交代,他理当替人保守好这份‘珍贵菜谱’。
知道发生过什么之后,景钰有些哭笑不得,说:“就因为两道鱼,害的你丢了工作.....”
话没说完,心头还是划过一阵暖意。
他对王金香来说,不过是个浅有交集的‘过路人’,王金香却能舍弃自己的利益,一心维护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的人。
这种不掺杂任何利益的单纯正直,总是最能打动人心的。
王金香似乎觉得自己哭成这样有些丢人,毕竟他年纪也不小了,抬起衣袖擦擦眼泪,脸庞红成番茄。
“您也许会觉得我小题大做,但.....”他眼眶又红了。
没有人能明白一个厨子遇到一本绝无仅有的‘精绝菜谱’,会有多么执着和热爱。
王金香语气里透着些不自信和小心翼翼,他说:“姑娘,此生若是能跟在您身边做事,哪怕偶尔烹制两道菜肴,王某便不负终生。”
这话任谁听,都只会觉得夸张和好笑,但在场的另外三人都被震住了。
只因王金香说这些话时,脸上的向往和诚挚肉眼可见,一如最忠诚的信徒终于得拜神佛,眼里都是疯狂痴迷。
这样的态度,倒是让原本想收他当厨子的景钰有些不自信了,他脸色谨慎又端正。
“我会的菜谱,绝对是你们没见过的,但我不能保证会不会被你们喜欢,如果往后你发现,我会的菜式也不过如此,你会不会怪我耽误了你?”
这话说出来后,王金香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直到几个人都等的有些不耐烦时,坚定的嗓音终于响起。
“王某十三岁父母双亡,一人离家远行,十四岁进酒楼后厨当配菜小厮,至如今,已有一十六年。”
“这些年,王某只埋头钻研大江南北的各类菜式,不敢说样样精通,也算是能如数家珍。”
“姑娘,我并非是初出茅庐的新厨子,年纪也不小了,既能说出要追随您的话,那便是铁了心不回头!”
“不管您往后教不教我做菜,哪怕跟在您身边当个苦力,都好过在浮尘里碌碌空为!”
碌碌无为,碌碌空为。
景钰琢磨着这两个词,大抵明白了王金香的意思。
这人还真是个固执的厨迷,不能接触自己没见过的‘菜谱’,就觉得一生忙碌都是空做,做什么菜都没意思。
景钰心里除了诧异自己那两条鱼带来的后果之外,更多的是对眼前人的敬佩。
这个厨子看起来不怎么聪明,但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既然这样,那你就留在我的酒楼里还当大厨,我会教你许多许多菜式,希望我们还像第一次合作那样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