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动作匆忙,落地时身形踉跄一瞬。
“凌九歌呢!她人呢!”
夜铭一边急匆匆走过来,一边怒气冲冲问话。
但没有一个人敢回应他,众人都纷纷低着头。
人群为他让开一条路,他脚步不停,直接走到姜肆身边抬脚就踹!
“还说什么要娶她,连人都护不住,你他妈脑子里想什么呢!”
姜肆面如死灰,一句话都不反驳。
顺着力道仰躺在地上,两天不吃不喝,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被踹了一脚,疼痛让他心里还能好受些。
他眸色灰蒙蒙的望着天空,唇瓣颤动:“是啊,我当时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抓住她,我亲眼看着她掉下去了,她掉下去了。”
夜铭还是气,大冷天急的额头冒汗,冲过去又在姜肆腿上踢了两脚。
后面跟上来的黎梵连忙把人拦住,搂着胳膊按在怀里,他目光环视一圈,问:“花娇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有瘫坐着的人,是黎梵手下的,从地上爬起来回话。
“.....我们追上的时候,就瞧见那男子挟持花娇,一路往悬崖边上去......”
“将军上前救人,花娇被那人从悬崖边上推回来,将军便去接,没有站稳。”
“凌将军用鞭子把将军和花娇拽上来,她自己却.......”
“而后,花娇趁我们不注意,一个人进了那里面。”
黎梵和夜铭同时望向回话的人指着的方向。
入眼是一望无际的山脉。
“那里是恶虎坡,据说生活着数十只猛虎,百姓们上山砍柴打猎,都会避开那附近。”
“所以......”
即便掉下去没有摔死,也会被老虎吞进肚子里。
而此刻都已经过去两天了,应该连尸骨都不会剩下。
夜铭额角直跳,他推开黎梵,转身往入山的小路跑去。
“夜铭!”黎梵连忙追过去,知道这人性子急躁,安抚着:“别急,有办法的。”
“还能有什么办法!蠢货!一时抓不住就先把人放走啊,找机会再围堵,往悬崖边上逼什么,搭上凌九歌的命干什么!蠢货!一群蠢货!”
众人被骂的抬不起头来。
夜铭才不管这些人会不会难堪。
他大口呼吸着,破了音的嗓子被寒风刮的生疼,眼里满是痛意。
他门下弟子里,就数凌九歌最有出息。
最初把人带回来的时候,脏脏小小的一团,瘦的皮包骨。
好不容易把人养大了,教好了,还当了女将军,多给他争气啊。
连杀人卖命他都没舍得让她去,当成亲妹子一样教养。
他背对着众人,寒风吹着眼角的水渍,凉疼一片。
“.....天下人谁不知道我夜铭有本事,我,我养出来个女将军,好好的人,因为这么点破事儿,说没就.....没了。”
“一群没脑子的东西。”
他哽咽的嗓音散在风里,望着远处因着天色而愈发阴暗的山脉。
满心绝望。
那么高的悬崖,怎么活啊。
黎梵就站在他身后,紧抿着唇抬手捏了捏他的胳膊。
夜铭抬手甩开,他烦躁的时候能迁怒任何人。
“回去叫人,将这片山脉围起来!我管你们怎么找,把凌九歌给我找回来!人不够就去营里喊兵将!”
“不论生死,即便是剖开老虎肚子,我也得.....带她回家。”
他这个妹子没有家,桃花谷就是她的家。
姜肆随着夜铭最后一句话落下,手指塞在唇边紧咬着,还是挡不住呜咽声。
他浑身都疼,疼的躺在地上缩起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夜铭说,一时抓不住就先把人放走,找机会再围堵。
她在悬崖上,也这么说过。
“姜肆,别过去。”
“姜肆,放他们走吧。”
“你离悬崖太近了,我会担心你。”
他抬手握拳捶着心口,心痛的喘不过气来。
夜铭骂的对。
他怎么这么蠢啊。
蠢就罢了还不听话,逞什么英雄呢,即便放走了又能如何呢。
另说一句,旁人就算死了又干他何事。
谁的命能抵上九歌啊。
“.....凌九歌,你回来吧,我都听话,往后,再也不......”
——
那边的夜铭已经在黎梵的帮助下,制定好了搜山计划。
他转头看向后面,还躺在地上跟死了一样的人。
姜肆勇猛有余,心计不足,就是个直肠子的武将。
夜铭也提不起怪罪他的心思了,毕竟那人一直都是如此。
是他错了。
从一开始这俩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该拦着的。
一个没脑子的武将,总有一天会出事。
把凌九歌嫁给他,早晚守寡。
就算不守寡,也会造成现在的局面,被连累的命都没了。
“把他弄回皇城去,别让我在烈阳城看见他。”
“可是......”黎梵皱眉,这样的安排似乎并不太妥当,“他未必会肯离开。”
不是未必会,是一定不会。
夜铭懒得多说,他抬步走到姜肆身边,吼:“要哭丧你躲远点哭,别在我这里碍眼!人都没找到,你他妈在哭什么!”
姜肆一愣,从出事后就浑浑噩噩的心绪,此刻恍然清明。
是啊,人还没找到。
人还没找到。
夜铭原本以为这人会伤心欲绝的要死要活。
但没想到,姜肆擦擦眼泪,踉跄着身子爬起来了。
甚至捂着胃部,朝身后哑着嗓子说。
“给我拿些干粮,我要进山。”
第388章 你真没出息,这也要生气
冬日里,夜幕深沉。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一团黑暗。
悬崖下,一棵百年老松,枝繁叶茂。
松树依旧如夏日一般茂盛,枝头竖起深褐色的松针。
最粗的松针,约莫有小拇指粗细。
树冠正中间,躺着两个人。
凌九歌摔下来时,把宋七笙的腿砸折了。
随着夜色浓重。
在树冠上躺了一天一夜的两人,被一阵并不凌厉的冬日冰雨浇醒了。
......
凌九歌睁开眼睛, 只觉得背上生疼。
似乎有什么尖刺戳进了肉里,动一下都是凉疼的。
该是背上被尖刺扎出来伤口,伤口的血液又因为极寒天气,冻成了血霜。
奇怪。
没有摔死,这已经是奇迹。
她竟然没被冻死?
现在过了多久?
是什么时辰?
莫不是摔瞎了,什么都看不见。
她试探着翻身坐起来,身下茂密的层层松针有些发颤,但并没让她掉下去。
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深陷在树冠里,不是实地。
鼻息间能闻见略苦的松树木香。
她摸摸自己的腿脚,检查着身上有没有其余的伤。
就在此刻,身边竟然多了道突兀的吸气声!
“唔!”
“......”
宋七笙的脑子有片刻懵然,察觉到有人按在了他的腿上时,疼的吸气,下一瞬就大喊:“姐姐!”
“我把你扔上去了,你,你怎么会掉下来.......”
凌九歌并不想回答。
但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身边这个活物能让她确信自己还活在人世。
凉凉的女嗓响起。
“我是凌九歌。”
“......”
她话音落下,两人之间陷入一阵不长不短的寂静。
最后,是凌九歌抬了腿,把压在她小腿下的那只腿丢出去。
没有故意用很大的力气,但她周围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手劲儿不自觉就大了些。
“啊!”宋七笙没忍住,一声惨叫从喉间溢出。
“闭嘴!”凌九歌不耐,呵斥了一声。
“......”
两人又陷入沉默,各自摸索着自己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
黑暗中,只有窸窸窣窣的衣料,与松针摩擦出的声响。
半晌,宋七笙有些郁闷的嗓音响起。
“阁下真是不客气,一出手就砸伤了我的腿。”
她回:“拜你所赐。”
宋七笙冷笑一声:“你要是不跟着掉下来,我一个人落在松针上哪会受伤。”
“不想死就闭嘴。”
“这话该是我对你说,若是把老虎引来,咱们两个都别想活。”
“.......”
这人似乎对这里的形势很熟悉。
凌九歌在心里想。
先是不经意说出,他一个人落下来会掉在松针上。
又跟她透露附近有猛兽出没,不能发出太大的动静。
这是......
这是怕她动手杀了他,毕竟他的腿断了。
虽然他只轻描淡写的说是伤了腿,但她刚才丢出去时,留神捏了一把。
小腿骨是断了的。
她也冷笑:“我当你是真不怕死,原来早给自己留了后路,怪不得一路带着花娇往悬崖上逃。”
“逃?若是只有我自己,定会与你们拼死一战。”宋七笙裹了裹衣裳,挡着寒风,后半句几乎消散在唇边:“可我不能拿她的命冒险。”
“你倒是珍重她。”
这话里的嘲讽,让宋七笙有些不爽,反正花娇不在身边,劣根性毫无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