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无表情的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直直的走向景钰,一言不发的把锦盒放到景钰面前,转身又退开了。
景钰扫了张博元一眼,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他无心给张博元难堪,怪就怪张青云,这种事竟然让儿子背黑锅。
两枚真的玉华丹,被景钰收在一个锦盒里,揣进了袖口,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张庄主信守诺言,本郡主也信守诺言,盟主之位给你了!”
“啊,郡主真是,真是.....”张青云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话夸赞这个用盟主之位换丹药的蠢货,只顾着打量南清弦的脸色。
南清弦侧身让了一步,声线阴沉:“夫人得了想要的东西,走吧。”
“嗯嗯,该回去了。”景钰姿势优雅的站起身,笑的心满意足。
黎梵也夜铭也跟着走人,只是走到门边的时候,黎梵撩了撩头发,手腕上的银铃又是一阵轻响。
张青云就这么从里到外轻飘飘的看着南清弦一群人离开,只等人都消失在楼梯口之后,才大笑出声。
他冲到自己儿子身边,摇晃着张博元的两只胳膊,大喊:“盟主之位,盟主之位,终于是为父的了!博元我儿,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
张博元面色死寂,没有给出丝毫反应。
张青云才不在意,满心大喜,痛快的拎起自己的酒杯,仰头咽下。
随后就开始一连串的跟管家吩咐着——
“去,给连房几位家主传话,就说盟主之位到手了,让他们安心在我长侠馆住下!”
“快,让裁缝铺把我上任穿的行头赶制出来,该备下了!”
“宴席,我接任武林盟主,大摆一场!就定在咱们家的玉楼春,让江湖中人都来庆贺!”
“哎呀呀,博元我儿,你怎么不高兴呢,你笑啊,你笑啊!往后你就有个武林盟主的爹爹了!”
“......”
张博元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开这落仙楼,刚走到楼梯口——
楼梯上,南清弦一行人,又回来了!
张博元呆滞了一瞬,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出声,默默侧身给南清弦让路。
张青云目光落在又出现在木台上的一众人等身上时,也愣了一瞬,连声问:“郡主,贤侄,你们这是.....”
景钰不答话,气呼呼的自顾自坐回他刚才的位置上,冷脸说:“不换了,武林盟主之位还得是我夫君的!”
“......”张青云眼睛都瞪大了,他从没见过这么快就出尔反尔的场面。
这不是在耍他玩儿吗?
南清弦嘴角带着一抹笑,说:“对不住了张庄主,刚才我把郡主劝的回心转意,盟主之位只怕是不能相让了。”
张府管家跟在后面走回来,也是一脸稀里糊涂的,他看了看景钰一行人,说:“那,那玉华丹.....”
“哦,已经被我和夫君一人一颗给吃了,不就两颗丹药嘛,说吧,我们拿旁的东西跟你们换就是了!”
第178章 可你不是也把自己的儿子,当成狗一样的教养大吗?
“嘶!”张青云倒吸一口凉气,实在是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敢戏耍到他头上!
心底里,一股冲天火气油然而生,直冲颅顶!
黎梵勾着唇角从后面走过来,观察着张青云的脸色,终于在某个瞬间,双手合拢!
一阵繁复的手势过后,银铃声响也跟着乍起而又平息!
这样怪异的声响,就连景钰他们一群没有中毒的人,都是一阵心神恍惚,更何况是张青云!
早在清晨去往潇湘画馆的时候,黎梵就已经在南清弦的配合下,借风给张青云下了能激起情绪的毒粉!
而后经过刚才大喜大怒的巨大心绪变化,催眠幻术,此刻已成!
南清弦一行人站在木台正中间,景钰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都看向此刻瘫倒在地的张青云。
那人刚才脸上还是冲天的怒火,此刻眼里只剩下迷茫,像是整个人都失了心智!
张博元突然从楼梯口处跑过来,声线悲凉的喊:“爹,爹,你醒醒.....”
“张博元,别喊了,他不会死,也不会出事,只是....他会说出来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你若是不想听,就回避吧。”
景钰终究是不忍心的,任凭谁听到自己爷爷是自己父亲杀害的,都会疯魔吧。
可是他没想到,张博元却是突然朝他跪了下来!
“景钰,安乐郡主,郡主大人!你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我们蜀南剑庄不要盟主之位,我会劝我爹回蜀南,再也不出来了,你们走吧,我求求你们!”
“......”
景钰惊诧的看了南清弦一眼,南清弦若有所思过后,朝着景钰轻轻点头。
张博元早就知道老盟主死因的真相了!
可他选择替自己父亲遮掩罪行,维护蜀南剑庄的脸面,一直隐忍不发,更是在这个时候,还想着息事宁人!
景钰起先还疑惑,为什么张瑶连最疼爱她的兄长都没有维护过半句,这会儿才终于恍然大悟。
张瑶何止是对张青云失望啊,更是对哥哥张博元也失望透顶!
若非不是心灰意冷到极致,她怎么可能会舍弃家人,宁愿孤身脱离蜀南剑庄!
再往前追溯,张瑶是果然又决绝的下了好大一盘棋!
恐怕,蜀南剑庄里早就有人猜测出老盟主是被自己人所害,也不免会有人往张青云父子俩身上猜测。
如张瑶所说,爷爷一直很疼爱她,以她的心智,不可能查不出来自己爷爷的死因!
南清弦他们只靠一枚梅花镖,就能怀疑到张青云身上,而与自己亲爹朝夕相处的张瑶,不可能没有这个猜测。
有了猜测,就会生出疑心,继而查证!
张瑶查出了爷爷是被她亲爹杀死,而后才故意离家出走,设计嫁给张冬,从一开始就意欲脱离蜀南剑庄!
而张冬是她娘亲的娘家人,她大可以用大婚为由,带着娘亲一同远走!
景钰想到这里,不寒而栗,这一家人都是各怀鬼胎的,明面上却能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在此之前,张瑶在她爹和她哥哥面前,一贯都是天真无邪小姑娘的表现。
不是她想装,而是万一被人发现她知道了真相,以张青云连自己亲爹都能杀死的手段,她未必能活下去!
离家出走,就是为了活命啊!
景钰不寒而栗,看向张博元的视线,也冷了下去。
“张博元,你当真还要维护他?你到底是真的父慈子孝,还是....想顺利继承蜀南剑庄的一切!”
景钰不想这么猜测张博元,虽然张博元在这一整个事件中,没有出手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但他的行为,自私自利到不亚于张青云!
正如张青云所说,张博元自命清高,自小就是众星捧月长大的,他接受不了蜀南剑庄从江湖除名。
也接受不了自己从大世家的少庄主,沦为无耻弑父之人的儿子。
他不是在维护张青云,他是在保住自己的名头,以及当下的荣华富贵!
张博元深深低头,没有再看任何人,也没有回答景钰的话。
那边的黎梵,已经冷着脸开始问话了。
“张青云,你为何要杀害自己的父亲?”
这个问题掷地有声,张博元绝望的闭上了眼。
张青云目光呆滞,眸色像是个刚出生的孩童,有问必答。
“朝廷发话,要我们围剿伏龙教后,把武林盟主之位让给剑门宗,父亲要顺从朝廷,但我绝不能把盟主之位送出去!”
“所以你就杀了他?”黎梵声线冷到极点。
整个木台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风声,以及清浅的玉石碰撞声响。
“他活了那么多年,把我当成狗一样的养大,任何事都不让我插手,他独揽大权,我是他的儿子,不是他养的狗!”
黎梵突然嘲讽一笑,瞥了张博元一眼,说:“可你不是也把自己的儿子,当成狗一样的教养大吗?”
“他是我生的,儿子本来就该听老子的话,老子让他活,他才能活,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势,我,我不会让权给他!”
张博元扶着张青云的胳膊,突然一阵无力,垂下来了,指尖砸在地上,像是不知道疼一样。
黎梵听了这句话,眼里突然起了滔天的怒火,指尖一阵颤抖:“原来养在你身边,还是会活的像狗一样,原来,我本身就不该出生!”
整个木台,再次陷入死寂,张博元猛地抬头,看向了黎梵!
景钰他们也都是浑身一震!
一片寂静中,只有张青云懵懂的问了一句:“....你是谁?”
“我啊,我是二十年前,被一个青楼妓女生下来的....男婴!她叫黎紫,张庄主可还记得?”
“黎紫....月云坊的头牌,可,可她说,她生下的是个女婴,一早就....掐死了。”张青云喃喃说完,眼中带着震惊:“你...你是我的....”
黎梵突然大笑出声,神色阴鸷又疯狂——
“对,我是你的儿子,高高在上的张庄主为我骄傲吗?”
“你的夫人,在黎紫生产的前几日派人捎了话去,若是男婴,母存子亡,若是女婴,母亡女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