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马上说:“正好这边还有几包没拆封的蟑螂药,二少要是需要就拿去。”
“好啊,”姚辞一口答应,“不过现在我身上钱不够,先给你打个欠条吧。”
对方摆了摆手:“您不必客气,日后或许我还有求于您。”
接着他关心道:“二少房间里的蟑螂什么样,要是体积大得多撒点儿,不过得注意自己别碰着,这东西要是入口了,会出人命的。”
姚辞用舌尖恨恨地抵了一下脸颊,心道这蟑螂说来话长,概括来讲,不过就是一个平平无奇姓厉的Alpha。
此时这名姓厉的Alpha正在裴赠房中,收到了专为大少爷的未婚夫准备的饮食,满船上下都知道这个上门女婿身体弱,要减少跟人的接触,送餐的侍应生并不进来,敲过门之后只留了一辆餐车在外面。
厉以行从餐车上取了托盘,他之前已经去餐厅吃过饭,此刻没有多少胃口。
沙发前的大理石矮桌上有只玻璃鱼缸,两尾珍珠金鱼正在清亮水体中缓慢前行,鱼尾飘摇如丝绸,质地很像姚辞今晚穿的那件长裙。
厉以行用刀叉将盘中吐司切下一块投进鱼缸,两只鱼便争先恐后浮向水面,露出圆圆的嘴分食。
姚辞拎着一瓶赤霞珠和两纸包蟑螂药回了自己房间,慢吞吞地在沙发上坐下,俯身倾向侧边的一只小冰箱,冰箱分两层,上侧放着每日更换的水和饮料,下面是两层尺寸不同的冰格。
客房隔音做得好,入夜之后全然听不见顶层甲板上的声色喧嚣,房间里只有姚辞拆纸包和往冰格中倒水的声音。
姚辞睡下的时候海平线已经露出隐隐一痕曙光,他认床,又有不算轻松的心事,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只过几个小时就又睁开了眼睛,开始琢磨上哪儿去逮厉以行。
昨天他在去参加登船派对的路上多绕了几圈,经过观察之后他发现日落玫瑰上只有很少量的监控摄像头,且基本都在驾驶台和集控室附近,是用来监督船员的,所以他没有办法通过这个得知厉以行的一举一动,只能自己去找人。
上回厉以行说他住五楼,姚辞便在五楼来来回回地兜圈子,人来人往,他仔细地辨认每一张脸,可惜都是徒劳无功。
将近午间他走得累了,转身想先去吃饭,却不小心踩中了一个人的鞋尖。
姚辞想问没事吧,或者讲句不好意思也可以,结果舌头打结把两句话拴在了一起,脱口而出就是一声“没意思”。
“那二少觉得怎样有意思?”
是很冷淡的声线,姚辞昨天听过好几次。
他僵硬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只手插在长裤口袋中的厉以行。
……说实话,在您尸体上蹦个迪比较有意思。
姚辞没有说什么好巧一类的客套话,厉以行不会信。
他单刀直入道:“上回唐突你了,想请你吃顿饭,赔礼道歉。”
厉以行闻言,锐利的眉峰微微一拧,姚辞能感受到对方在打量他,猜测他,怀疑他。
他不能露怯,人生中第一回 杀人放火,失败了没有回头路走的。
姚辞往上拎了拎自己的嘴角,朝厉以行笑出几分柔软和荡漾:“等你很久了,真不给个面子?”
他知道自己什么表情漂亮,哪种语气讲话撩拨,此刻没把握厉以行会答应他,只能使些这样的小手段增加成功几率。
厉以行不觉得姚二真这么有涵养,这顿饭一定还有别的用心。
虽说调查他不必急在这一时,但眼下也是个机会。
“是二少给我面子。”厉以行淡淡地说。
姚辞反应过来他是答应了。
为了消除厉以行的戒心,姚辞主动说让他挑地方。
厉以行在随便拣了间位于船体中央的餐厅,两个人此行都不愿意让人注意到,不约而同地朝餐厅角落走了过去。
姚辞将皮革封面的菜单先递给厉以行,厉以行又推还给他。
“这上面说他们家主菜鸡鸭做得好。”姚辞随手翻了翻,按照做演员时保持身材的习惯点了一道鸡胸肉。
当侍应生询问他们需要什么佐餐酒的时候,姚辞仿佛刚想起什么一样,懊恼道:“昨天我从藏酒室拿了一瓶船上收藏的赤霞珠,怎么忘记带过来。”
厉以行看着他。
姚辞躲开对方的目光,偏过脸将自己房门磁卡递给侍应生:“你去我房间找找那瓶酒,就在冰箱里,里面还冻了些冰块,你一并拿过来,我喜欢加冰。”
原本餐厅不许自带酒水,但姚辞作为船东少爷,这张脸便是极好一张为所欲为的通行证,侍应生唯唯诺诺,转身便去取酒,又喊来另一位同事替他们继续点菜。
“二少爷,我再确认一遍,您点的主菜是去沙司的鸡胸肉,这位先生是鸭腿配白豆酱,对么?”
姚辞掌纹中渗出冷汗,觉出自己心跳好快,厉以行还是在看他,他必须说几句话粉饰太平。
“对,我是鸡胸肉,”他朝厉以行抬抬下巴,“你是鸭吧?”
作者有话说:
厉以行:你再说一遍?
第6章 脱了给我穿
厉以行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姚辞。
几秒钟空隙足够姚辞意识到自己那句话说得有歧义,他用指关节揉了一下两块锁骨中间那枚小涡,不太自然地更正了一遍:“你点的是鸭腿,对吧?”
厉以行这才点了点头。
姚辞确认过之后将菜谱还给侍应生,沉默片刻,他牵出个话头来填补冷场:“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怎么会不知道,简直是刻骨铭心,此生难忘。
厉以行说话向来言简意赅,姚辞问他名字,他便只有三个字的回答:“厉以行。”
姚辞“唔”一声,又说:“我叫姚辞,你应该知道。”
哄着厉以行开口不容易,姚辞自说自话半天,对方最大幅度的表情变化不过抬了下眉尖。
几次过后他败下阵来,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安静了一些时分,又迅速被隔壁桌的高声谈笑填满。
有人在讲自己前些天的经历:“……最近家里一直催我结婚,我上船之前去见了个Omega女孩儿,挺年轻挺活泼的,不过我感觉那个Beta介绍人也不错,不到四十,身材好长得也漂亮。”
姚辞“啧”了一声,小声嘀咕道:“相亲觉得媒婆不错,你锅都想端走啊?”
他音量低,那人没听见,兴致勃勃往下说:“但是我这种家庭,结婚不能只考虑样貌……你问我什么家庭啊,哦,也不是特别有钱,就是随随便便能买十来辆车,我一般每天开的车都不一样,但开得最多的是……”
他卖了个关子,跟他一起吃饭的人便追问:“你开得最多的是什么?”
“是玩笑。”姚辞接嘴。
厉以行的表情终于有了点起伏,他想起昨夜给自己传讯息讲笑话的姚家大少爷,心想姚家的儿子似乎都有些聒噪。
侍应生从姚辞房间取了酒和冰块出来,还没走进餐厅,迎头就碰上了两个在走廊上追逐打闹的小孩子,前一个被他挡住去路,索性借他的腿当了躲避的屏障,后一个跟着跑过来,两个只到他膝盖高的小朋友一躲一追,缠得他眼花缭乱,左摇右晃之际,他一不小心摔落了手里的东西。
小孩子看他狼狈,笑作一团跑远了。
酒没打碎,那位难伺候的二少应该不会向他发难,侍应生松了口气,捡起来用制服外套的下摆仔仔细细蹭干净。
相较之下,已经与地毯上的灰尘绒毛滚作一团的冰块便不那么重要,他去后厨另外要了一份同样尺寸的,端到姚二少爷那一桌,随后去门口做了清理。
姚辞不知道还发生过这层插曲,他只是装作没手劲,请厉以行受累帮忙开酒,是想用瓶子完好无损的密封降低对方的戒心。
厉以行将酒倒入醒酒器,姚辞说这酒岁月长,不必醒太久,大概五分钟左右,他便将冰块倒了进去,给厉以行和自己分别斟了一杯。
“今天是向你赔罪,我先敬你。”姚辞笑眯眯地端起面前的水晶高脚杯,半倾着杯口,挑逗似地碰了碰厉以行的杯子,发出叮当两声轻响。
碰完以后他便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下巴与脖颈连成了漂亮的线条,冰块随重力落至杯口,快要沾到嘴唇的时候姚辞放下了杯子。
厉以行不是不怀疑姚辞这瓶赤霞珠有问题,但方才他确认过,酒瓶确是完好无损,没有二次封装痕迹,且现下姚辞面不改色先他一步喝下去,怎么看都坦荡。
但也仅限于看上去。
只有姚辞知道自己捧杯的手指有多僵硬,他要将胳膊抵在桌边才能稳住微微战栗的身体,这会儿他不像坐在椅子上,倒像被摁在一只高高的火药桶顶,引线就在厉以行手里,何时点燃不确定,全凭对方心情。
不错,酒的确没问题,但冰块不是。
他不记得从什么地方见过一种下毒的法子,是将毒药冻进冰块中心,再将冰块投入饮料,刚开始喝的时候还是无毒的,随着时间流逝冰块渐渐融化,毒药也就悄无声息扩散进液体,后面再喝的人便遭了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