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家主的命令,张管家不敢不从,只得低了低头对姚辞道:“二少爷,我代夫人向你道歉。”
表情不到位,肢体动作缺乏,语气空洞无感情。姚辞作为专业对口的演艺界人员,在心里给张管家打了个不及格。
三个人都等着姚辞说句没关系就算揭过,在这个家里,没有谁会为他准备足够多的耐心。
“知道吗,幸好你碰上的是我。”姚辞抱着胳膊走到张管家面前,嘴角还勾着点笑。
张管家敷衍道:“多谢二少爷宽宏大……”
清脆的一声响打落了他最后一个字,张管家后知后觉地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姚辞。
姚辞收回手,笑意瞬间收敛得一干二净:“要是别人,可能就原谅你了。”
“你干什么!”姚夫人尖声喊道。
姚辞没理她,冷冷地对张管家说:“这一巴掌是替母亲打的,下人这么不知礼数,如果让外人看见,该以为母亲是个刁蛮泼妇。”
打狗看主人,他今天偏就打了。
接着他靠近张管家耳边,轻声说:“磁卡该还我了吧。”
张管家立即又惊又惧地睁大眼睛,扑通一声跪下了:“我向二少爷道歉,还求二少爷不要责罚!”
姚辞扬了扬眉:“不错,改得挺快。”
他吃准了张管家怕这个,此刻姚震和姚夫人都在场,一旦他把磁卡的事情说出来,于姚震是姚夫人伙同张管家窃取航行执照,于姚夫人是张管家办事不力,无论哪桩哪件,都够姓张的喝一壶了,哪里是仅仅挨个耳光这么简单。
其实他也可以不打张管家,但没办法,他这人就是受不得欺负的性格,之前当演员的时候,就是因为往想潜规则他的导演头上砸了个茶杯,才导致他被封杀了那么久。
张管家鲜明的态度变化让姚震和姚夫人都呆了一呆,过了一会儿,姚震咳嗽一声,带了点警告意味说:“小辞,张管家已经做到这个地步,可以了吧。”
姚辞见好就收,朝张管家抬了抬下巴:“行了,起来吧,我这个人心善,别人一跪我就不记仇了,你要是没事儿可以多来找我跪跪。”
姚震见姚夫人又要发作,不想平白惹起这么多是非,在她之前开了口,叮嘱姚辞道:“今天是日落玫瑰的首航日,零点之前会在甲板上举行登船派对,你到时别忘了扮成小路的模样过来。”
姚辞记得这段情节,每次船上有需要准新人出席的场合,他都要扮成姚路的样子出现,姚震的计划是等他跟那个病秧子在公海上举行完婚礼再让他暴露身份,到时木已成舟,他未婚夫又无权无势,只能自认倒霉。
他点头答应,姚震便吩咐姚夫人和张管家同他离开,让姚辞休息一会儿。
姚辞低头将航行执照的纸芯装进外皮,在三个人即将从他视线中消失的时候开口道:“张管家,把这瓶酒也带走吧,不知道是谁溜门撬锁送来的,我不喜欢。”
张管家身形一滞,听话地转过了身。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姚辞云淡风轻地将手一摊。
张管家明白他意思,满脸不忿地拿出磁卡,交到了他手上。
姚辞一把握住,然后朝门口漫不经心地送了送下巴:“出去的时候别忘了关门。”
张管家咬着牙说知道了,二少爷。
姚辞等张管家出去以后便仰面躺进了柔软的大床,没防备口袋里一样东西硌了他的腰。
他摸索着拿出来,是一台轻便的通讯设备。
海上信号不好,日落玫瑰为每位乘客都配备了一台通讯器,可以互相添加联系方式发送讯息。
姚辞点亮屏幕翻了翻,他这台通讯器是姚路的,通讯录里除了姚家的各位牛鬼蛇神就是那位设定奇惨,又穷又丑还有病的未婚夫,名字叫裴赠。
这会儿姚辞才有空想想自己未来的出路,保住命以外他还要自由,杀掉厉以行之后他最好是能跟这个裴赠好聚好散。
所以要从现在开始搞好关系。
姚辞这么想着,便主动给裴赠发了讯息过去:“晚上的登船派对你去吗?”
裴赠回复得很快:“我不能受风,已经向姚伯父说过。”
姚辞觉得对方的回复有些冷淡,便决定先释放些善意信号:“不去也没关系,我家里人你应该都见过了吧,我父母还有我弟弟。”
裴赠:“见过。”
姚辞若无其事道:“跟你说,幸好你不是跟我那个弟弟姚辞结婚。”
话不是白说,他准备从现在开始就给两人和离做铺垫,第一步就是先在对方那里败坏自己的名声。
拿着裴赠通讯器的厉以行看到“姚辞”两个字,眉尖微挑,问道:“他怎么?”
姚辞用了夸张的措辞:“他不光好吃懒做,而且还特别好色,今天才登船第一天,我就听说他在舞厅换衣间跟一个不检点的Alpha厮混来着。”
厉以行重复了一遍:“跟一个不检点的Alpha厮混?”
第4章 四面楚歌
姚辞见裴赠好不容易多问了一句,便顺着往下说:“是啊,我弟他浪荡惯了,什么样的都不挑。”
他以为裴赠对这种话题感兴趣,正准备添油加醋地编造一些香艳细节,没想到对方却只淡淡地回了一句“是么”。
虽说文字不带语气,但他觉得裴赠好像不是太高兴。
姚辞满腔想象力无处发挥,又不甘心这么结束话题,便拣些不会得罪人的场面话说:“我从小到大没什么亲近的人,不太会聊天,跟你说话的时候容易紧张,要是有什么你不爱听的,你告诉我,我以后不说了。”
“跟我说话容易紧张?”厉以行淡淡地问,“有多紧张?”
这样问看起来很像调情,姚辞愣了愣,撇掉暧昧意味只往夸张里讲:“……特别紧张,浑身抽搐的那种。”
裴赠很快给了他回复,内容极其简短:“你通讯器是不是漏电?”
姚辞:“……”
所以他刚才为什么会觉得裴赠在跟他调情。
姚辞把通讯器一扔,人在床上翻了个身,脸朝下埋进了柔白的羽绒枕,手跟着往两侧伸展开,搭在床垫与墙壁缝隙之间的时候,摸到了一痕细微的冰凉。
他用指尖把那东西勾出来,抬眼看清是张开门用的磁卡,右下角镌刻的三位数字跟他的那张有两位重复,指向的房间就在他隔壁。
数字后面还跟了个“路”字,姚辞不难猜到这是姚路名义上的房间,毕竟是场替嫁,该掩人耳目的地方姚家人不会太粗心。
这一层的客房呈拐杖形分布,这两间房位于拐杖手柄的尖端,别说平常不会有人过来,就算有,也都是住在附近的姚家亲戚,十个人里有九个靠姚震吃饭,没有一张嘴是堵不上的。
姚辞刷开另外一间房,虽然这两间实际上都给他用,但姚路的明显比他宽敞,装潢也更讲究些,此刻窗纱被他开门的气流吹得微微荡起,可以朦朦胧胧地看到阳台上一把软椅正对海面,嵌在挡风玻璃底部的地灯荧光点点,像星星坠落凡间。
他打开灯,各处走了一遍,在盥洗室的洗手台上看到一个泛着金属冷光的方盒,盒盖推开一半,一张类似仿生皮膜的东西耷拉下来,旁边还躺着几支封在玻璃管中的半透明液体。
姚辞作为演员不是没画过特效妆,一望而知这些是帮他扮成姚路的手段。
登船派对在夜里十一点开始,他还有半个钟的准备时间。
姚辞站在镜前转开水龙头洗脸,冷水流过他的皮肤,他带着满脸水珠抬起头,这才在今晚第一次看清自己。
还是从前那张脸孔,鼻梁高窄,眉目勾人,骨骼感分明却又不失少年气。
唯一的缺陷大概是肤色有些苍白,然而此刻沾了水,被灯光一打,倒是平添几分剔透清冷。
他用干燥的毛巾擦干脸,随后拎起方盒中的仿生皮膜,一点点捻着展开,仔仔细细地沿着五官轮廓覆盖在自己脸上,仰着头用粘合剂固定。
完成之后姚辞对着镜子端详一番,难为姚路虽然是他哥哥,倒长得同他半分不像,整张脸难看得像随机生成,眉宇之间有很深的一道纹,有那么点像……夏威夷果转世。
人靠衣装,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道理,姚路衣帽间中的衣服格外多,密得像丛林,姚辞想起今天姚夫人被自己气得七窍生烟的那张脸,觉得不往火上再浇一瓢油实在可惜,劈手便挑了件最花哨的衬衫,穿上便能即刻演出草裙舞。
派对地点在顶层甲板,半露天的玻璃穹顶下灯光轮转,在空气中交替上演颜色缤纷丁达尔效应。
姚辞抵达的时候热场演出已经开始,穿紧身鱼尾裙的舞女被人群围在中间,轻薄闪光的衣料之间露出莹白的胳膊与腿,媚态天成,风情摇晃。
姚辞去取了杯酒,气定神闲地看姑娘。
他一边看,一边又开始拿通讯器骚扰裴赠:“你不来参加登船派对真可惜,有漂亮姑娘跳舞。”
裴赠隔了很久才给他回复:“你去就是为了这个?”
“主要还是为了应付我爹,这个是顺带看看,”姚辞想跟裴赠开玩笑,“哎,你知道吗,我也会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