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辞没生气,倒是起了玩心,电梯门一开,他便拖着一只脚一拐一拐地往外走,假装腿脚不方便。
没成想这对老夫妇嘴皮子不饶人,怎么说都损:“真可怜,年纪轻轻的就瘸了。”
姚辞哭笑不得,这当儿却远远看到赌场附近的角落里,厉以行被一个舞女拦住了去路。
他怎么能放过这个看热闹的好机会。
厉以行这人倒是好涵养,平白被拦住,也能耐心去听人家讲话,低下头照顾对方身高的时候,下巴在衣领处投下了好看的阴影,从姚辞这个角度看,是极英俊的一张侧脸。
可惜这不是段艳遇,没有什么少年佳人相见欢的桥段,那舞女上下打量一番厉以行,忽然动手扯松了自己绸裙的领口:“身上带钱没有,我要五千帝国货币,没有的话我就喊非礼。”
姚辞啼笑皆非,他还当是什么自荐枕席的香艳戏码,谁知道是敲诈勒索。
热闹变得不是那么好看,姚辞想了想,走过去站到舞女跟前,朝厉以行的方向送了送下巴,嗓音轻快道:“他是聋哑人,听不见。”
舞女愣了愣,她方才以为周围没有人的。
但姚二少爷看起来并没想阻拦她,甚至还热心地替她出主意:“你带通讯器了没,打字给他看。”
舞女还以为这混世魔王是在替自己撑腰,当真依言拿出了自己那台通讯设备。
姚辞察觉到厉以行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脸上,便朝对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可千万别出声。
厉以行应该是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直没有开口,尽职尽责扮演聋哑人角色。
姚辞看舞女打完字,便伸手一捞,把通讯器拿在了自己手里,扫了一遍之后慢悠悠道:“真听话。”
他朝舞女晃了晃屏幕:“你说一会儿闹起来了,这个能不能作为呈堂供证啊?”
舞女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惊慌失措道:“二少爷,我……”
姚辞没空听什么马后炮式的道歉,打断她道:“现在,拿着它消失,我们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说完他瞥了一眼厉以行,转回头来的时候到底没忍住占了个口头便宜:“欺负残疾人,妹妹你也真下得去手。”
很快这个角落就只剩下了他同厉以行,姚辞朝厉以行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委屈厉先生哑了五分钟。”
厉以行刚要说话,姚辞就立刻接上了:“不客气。”
“我是想问为什么帮我。”厉以行淡淡道。
当然是为了打消您对我的戒心,姚辞这么想着,嘴上说的是:“因为我这人特善良,见不得别人受委屈。”
厉以行没接话,似乎不太认同他的说法。
姚辞扫了一眼对方:“她怎么就盯上你了?按理说她们在船上讨生活不该这么嚣张的,毕竟还是我们家的地界,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厉以行没说话,很快便猜出了这件事同谁有关。
今天他在船上遇到了姚夫人身边那位姓张的管家,对方说有笔生意想同他谈。
原来张管家还记得他就是那天被姚二拉进换衣间的Alpha,想拉拢他设个圈套给姚辞钻,为的是那本公海航行执照,而他没有答应。
不答应不是因为对姚辞有什么偏爱,而是因为他不想卷进姚家这些夹缠不清的夺嫡战争,麻烦。
对方当时倒还客气,做足了面子工夫,结果后面还等着这么一出下作手段,估计是算准他平常身上不会带那么多钱,找个由头进行下一步动作,说不定这周围正埋伏着几个健壮的姚家家仆,只待要扑将上来。
然而姚辞会帮他,让他觉得有些意外。
张管家游说他时的话音犹在耳:“小少爷当时没把你吃进嘴里,这几天肯定一直念想着,我和姚夫人太了解他了,说不定昨天晚上他还想着你自渎过呢。”
厉以行的眉尖拧了起来,不过这回他对姚辞并不是单纯的厌恶,反而有了几分无可奈何的味道在。
姚辞没完全看懂厉以行这副表情,还被吓了一跳,不是,自己帮了这人,对方怎么看他还是这么苦大仇深。
看来有必要再添把柴火,让这位同志感受到他春天般的温情。
姚辞咳了一声:“不知道也没关系,下次你要是再遇到这种事儿,也可以跟她讲讲价什么的,给她点儿钱打发走算完,她们这些人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嘴上狮子大开口,实际给点儿甜头就能拿捏。”
他一边说,一边从身上大大小小的口袋中向外摸钱:“这些都给你,不够再找我要。”
厉以行没接:“不怕我拿着这些钱跑了,再也不还你?”
姚辞怔了一下:“那你可得说话算话啊!”
第10章 阿辞
厉以行挑了一下眉毛,觉得这位小姚少爷行事着实让人捉摸不透,甚至有时候他都觉得对方像个演员,情绪丰富说来就来。
姚辞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说得过于真情实感,实在可疑,便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面部肌肉,将表情拉回了正常状态:“那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之后他转身要走,却听见厉以行叫了自己一声:“二少爷。”
姚辞回过头,厉以行看着他说:“多谢。”
他的睫毛微微弹动一下。
不是客气,男主角也没必要同他客气。
皮囊好看的人就是这点占优势,被厉以行那双深邃眼睛一看,再加上动人的低沉嗓音,他几乎都要忘了这人日后会杀他。
然而死生事大,不能这时候就心软。
姚辞回过神来,厉以行已经擦着他的肩膀走了过去,对方比他高小半个头,保守估计有一百九十公分身高。
经过这么一桩事,他差点忘记自己是上楼来做什么的,低头看见口袋中露出一角图纸,这才如梦初醒,去找舞厅的招牌。
身后有人在重复一个称呼,姚辞一开始没发现,直到自己被对方握了一下肩膀,他才意识到是在叫自己。
“阿辞。”那个男人又说一遍。
姚辞扯了一下嘴角,他不习惯被别人喊这么亲热:“你叫我……”
直接让人叫二少爷不礼貌,他稍作迟疑,便道:“叫我名字就行。”
对方比他停顿了更长时间,半晌才缓缓开口:“是你让我叫你阿辞。”
姚辞闻言,仔细端详起那人来。
清俊的一张脸,看长相超过三十岁,鼻梁上架一副纤薄的金属边眼镜,折射出一痕冷光。
视线再向下移,他看到对方肘弯里挽着一具骷髅。
姚辞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
那人注意到了,低下头望着怀里的森森白骨对姚辞说:“我带它去船上的医疗中心。”
姚辞咽了一口口水,真诚地发问:“现在才送它去看医生,是不是晚了点儿啊?”
对方愣了一下,上下打量姚辞一番,解释道:“这是模型,我要带去给那边的人上课。”
姚辞“哦”了一声:“那叔叔您快去吧。”
他能看出这人跟自己是认识的,但他剧本没看全,实在不知道是哪位,对方比他年长,又喊他阿辞,想必是位长辈,叫叔叔应当没错。
没想到那人听到这个称呼又是一愣,看了姚辞好一会儿,咽下疑虑道:“这段时间没看见你,性子倒是好了不少。”
姚辞看对方要找自己闲聊,顿时头疼起来,他从小到大最不耐烦应付亲戚,现下连这位是谁都不清楚,只得赔笑说了句谢谢叔叔。
“以前你骄横跋扈,没想到现在也会路见不平了。”对方又说。
姚辞知道这人指的是方才自己替厉以行解围的事情,他不想让旁人觉得二少爷的性格转变得太离谱,便多说了一句:“那个人对我来说不太一样。”
他的便宜叔叔眼神起了些变化,过了几秒说:“原来如此。”
姚辞觉得这人好生奇怪,一开始叫他阿辞的语气就很复杂,句句话底下都像藏着潜台词,却又不肯挑明。
他没空跟对方打哑谜,趁这个机会结束了话题,转身就往舞厅里钻。
可惜过了一整个上午,他也没打听出什么有效信息,这种地方三教九流虽多,但没人敢向他这位船东少爷流传什么捕风捉影的信息,怕传到家主耳朵里,惹出不必要的事端。
姚辞没恼,从舞厅出来就去吃饭了,心想下回索性穿条裙子扮成舞女过来,阻力应该会比现在小。
他去乘电梯的时候正好碰上李拜添,对方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二少爷。
姚辞应了,让李拜添同他一起去吃饭,路上将上午遇见那位亲戚描述一遍,问对方知不知道是谁。
“二少爷说的很像段千岭段教授,但他不是您家的亲戚,只是跟姚家主有些往来,而且……”李拜添讲到这里,言辞变得闪烁起来。
“而且什么?”姚辞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李拜添犹豫一下,先将话头宕开,给姚辞讲了些关于段千岭的事情。
段千岭是个优质Alpha,在帝国医学院念到博士学位之后留校任教,姚震那时候正好想着要扩大产业链,便投了不少经费给段千岭的实验室,顺便也博些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