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除了镇上宅子的人,根本没外人知道。
“我说的。”时二叔放下茶盏:“你也别怪二叔多嘴,吐血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着家里?”
“哦?”时慕白没什么表情:“二叔又是打哪听来的?”
“嗐!”时二叔意味深长的瞥沈廉一眼:“这不是二叔去镇上看你,被门房拦着不让进,当时还生气来着,这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你发病吐血,不方便见,我一听这还得了,急得水都没喝,就赶紧跑回来了。”
“早几天就知道的事,今儿才急得回来通风报信。”时慕白似笑非笑:“二叔还真是急人所急啊?”
“什么早几天……”
“难道不是?”时慕白笑容一收:“我都醒了好些天了,若二叔是今儿过去,门房是断然不敢拦的。”
时二叔:“……”
“倒是绸缎庄袁管事过来了一趟,二叔进回的那批贡缎残次严重,不仅染色不均,还发霉滑丝。”时慕白低头拨弄了下左手拇指上的翡翠云纹扳指。
闻言,时二叔表情微僵。
“虽已想出对策尽可能补救,但损失不可避免,既然是二叔负责的,那就负责到底。”时慕白抬起头来:“一应损失,皆从分红里扣,我看二叔花钱眼都不眨,想来不差钱,那便扣个两年吧。”
“什么?!”时二叔两口子一听,猛地站起身来。
时二婶当场就没忍住:“两年,我看你是存心抢钱!”
“不扣也行。”时慕白端起丫鬟刚冲泡好的热茶,捏着盖子撇了撇浮茶,却没喝:“那这笔钱怎么撒出去的,就怎么收回来,一文不能少。”
“你!”时二婶哪里肯,当即一拍大腿:“做生意本来就有赚有赔,你二叔又不是故意了,就当吃个教训,改了便就是你,都是一家人,你何必这般上纲上线?亏咱们处处为你操碎了心,你却拿咱们当外人,六亲不认!”
“无规矩不成方圆,做错事就该认罚。”沈廉走到时慕白身边,直接护犊子对上时二婶:“二婶一句吃个教训就想轻拿轻放,敢情当家做主的不是你们,一家吃饱全家不饿,不用对一大家子负责!”
“我给我侄子说话,有你什么事儿?”时二婶腰一叉:“一个二两银子买来的赔钱货,地皮都没踩热就想爬到我们自家人头上作威作福,你算个什么东西?”
时二婶话音未落,就听啪的一声脆响,时慕白手里的茶盏被用力砸到了地上,吓了所有人一跳。
“不好意思,手滑。”时慕白笑眸带出几分冰冷几分凌厉:“二婶骂谁赔钱货?”
“我……”
“又是六亲不认又是赔钱货的,看来是对我们夫夫诸多不满啊?”时慕白身体慵懒的往椅子上一靠,气势却让人噤若寒蝉:“既然如此,也不必继续待在一个屋檐下,分家吧。”
这话一出,屋子里瞬间一静。
一直任由媳妇儿冲锋陷阵的时二叔更是脸色变了又变。
开玩笑,谁不知道时家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都是大房撑起来的。
当初面朝黄土背朝天吃了上顿没下顿,若不是大房两口子从京城带回来的积蓄做生意,现在都还在土里刨食儿。
他们说是跟着大房鸡犬升天都不为过。
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才给他们分红,这要是分了家哪里还有这么好的事?
别说分出去会不会一无所有,就算会分一点,跟时家那些产业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
想到这里,时二叔一笑站起身来,开始充当和事佬:“她就这咋呼泼辣性儿,其实没什么坏心眼,纯粹就是钻钱眼儿里给急的,话赶话失了分寸,你们别给她一般见识。”
“说什么失分寸,我看是说出心里话了。”一直没有开口的时母温声接过话来,不见怒色,却让人头皮一紧:“我大房这些年出钱出力,养着你们一帮子废物,倒是斗米恩养出升米仇来了。”
“大嫂!”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扭头就瞪向罪魁祸首。
三房家的更是冷嗤一声:“这哪是泼辣,分明就是个搅事精!”
时二婶除了大房就没怕过谁,听到这话当场就要撸袖子扑过去,被时二叔和她侄女双双拦下来。
这一拦,其他人更来劲儿了,七嘴八舌全都矛头直指二房。
时二婶这侄女也很着急,这要真分家了,那她还怎么嫁进时家!
眼看祸水东引成功,沈廉不得不叹一句,姜还是老的辣,偷偷给时慕白挤眉弄眼,转头却对上时母看过来的视线。
沈廉一顿,讷讷将脑袋转了回去。
刚转回去,手就被时慕白拉住捏了捏。
沈廉又看过去,这一次,对上了时慕白浅笑潋滟的双眸。
时慕白站起身来,转身看向时母:“娘,儿子乏了,先回去休息,明儿再过来给您请安。”
时二叔眼看时慕白要离开,急得一把推开面前围着的倒霉亲戚。他可没忘摆出这阵仗的目的,绝对不能让人就这么走了!
“慕白说的对,我这做二叔的捅下的篓子当然该我负责,两年分红,二叔认了!”
这一声高喊,成功让大家安静下来,不过都转身去看看时慕白母子的反应,尤其是时慕白。
时二叔却看了旁边的方士一眼,提醒时母:“大嫂,别为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伤了一家人和气,当务之急,是慕白的身体,这以往病的再重也没吐血,突然这样,可不得仔细瞧瞧?”
听到这话,时慕白脸色一冷,目光锐利的朝时二叔看了过去。
沈廉也挑了挑眉,就知道摆出这阵仗,是在这里等着。还以为被时慕白先发制人给绕过去了,没想到低估了这人的难缠。
第40章 就是个灾星
“我竟不知,我这身病倒成罪过了。”时慕白一扫在场诸人:“怎么着?二叔叫大家来,是准备对我三堂会审?”
“你这孩子!”时二叔一脸无奈:“你可是咱们时家顶梁柱,知道你病了,大家担心着急,还不得过来看看?”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沈廉看得明白,这些时家人,就没一个省油的灯。
这事原本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就是个镇宅的,但看着这一张张贪得无厌的嘴脸,就是忍不住生气。
更替时慕白不值。
“是担心吗?”沈廉气的眼睛发红:“我看是恨不得把慕白给生撕了!”
“哎你……”
“我说错了吗?”沈廉看向意图开口的不知道是二大爷还是三大爷的老头:“明知道他大病初愈,你们给摆这么一出鸿门宴,还是把鸿门宴摆到人家里,简直欺人太甚臭不要脸!”
“慕白家的,你就是这么给长辈说话的?”大姑脸色一沉,开口就斥。
“你们做的出来,还不让人说了?”沈廉冷嗤。
“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就是来给慕白冲喜的!”老头拐杖一跺,站起身来:“慕白突然吐血,我们没向你兴师问罪,你倒先横上了!”
“就是!”大姑帮腔道:“什么福星,我看就是个灾星,在家克死父母,又到时家来祸害了,没来前慕白虽说身体不好,但也没吐过血,这冲喜反而还……”
“大姑现在冠夫姓,人称曹时氏,我们时家的事,不用你个外人在这嚼舌根。”时慕白将沈廉护到身后。
“你,你说谁是外人?”大姑一脸不敢置信:“我可是你姑!”
“我儿子没说错,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现在是曹家人。”时母被丫鬟扶着站起身来:“我说今儿怎么乌泱泱全跑过来了,敢情是听我儿病重,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来的,好,好得很,我时家不仅养了一群白眼狼,这是还养出一群鬣狗来了!”
“大嫂,你这话就难听了……”
“难听?”时母冷笑:“我儿说他乏了要休息,你们耳聋听不见?”
众人眼神躲闪。
时母冷冷的看向时二叔三人:“想嫁进时家的女子不少,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也不缺,不是谁都有资格踏进我时家门槛儿!”
时二婶侄女被这一通含沙射影羞得满脸通红,心里却是浓浓的不甘。
说的好像时家门槛多高似的,姓沈的能进,凭什么她就不能?
“大师留下。”时母闭了闭眼:“老钟,送客!”
等这群人被灰溜溜赶出门,时母这才坐了回去。
“娘没想到你二叔会叫上这么一大群人。”时母看向时慕白两人:“用过饭了吗?”
时慕白看沈廉一眼:“用过了,廉廉担心我饿着,提前准备好了,在马车上吃的。”
听到时慕白对沈廉的称呼,时母眼里划过一抹笑意。
“廉廉把你照顾的很好。”时母也跟着改了口,知道儿子这么说,是不想自己怨怪沈廉,叹了口气:“娘知道,你们瞒着不说,是不想让我担心,但你们不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从别人那听个只言片语反而更加胆战心惊,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
“好。”
时慕白和沈廉自是应下。
“今天你二叔突然把那些人叫来,娘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正打发着他们,你们就回来了。”时母摸着儿子苍白的脸:“我儿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