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相言心里一紧,“会不会是我妈那边出什么事了?”说着他又要下床,总归他顶着这张脸章鹤没法弃之不顾,只好过去扶他。
赵相言眼里噙着泪,脸上尽是懊悔,“你不知道,章鹤,如果我第一时间跟来医院,后面就根本不会发生这些……明明她是因为我才出的事,我连追上来的勇气都没有,我真的……”
“你有完没完?”章鹤打断他,“我是脑子被门夹了才觉得你是柯衍,你跟柯衍一点都不像,柯衍才没你这么矫情。你去不去了?不去我走了。”
“去去,谢谢你。”
“对了,你另一个妈也在来的路上,你想好怎么办吧。”他指的是关于在墓地发生事,赵相言已经大概跟他讲了。
又是一阵沉默,赵相言只知道他非常想见到赵焺,赵焺是他安全感的源头,一定能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告诉他该怎么做。
*
病房里没有别人,赵焺坐在病床边一动不动,安静地像不存在一样。
他的视线落在病床上,眼神却无比空洞,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响动,是病房门被拉开的声音。
赵焺没回头。
章鹤扶着赵相言从急诊室走到神经外科,一路过来赵相言除了因为发烧头晕之外,已经勉强能自己活动,推开门看到赵焺的背影,他鼻子一酸,没忍住轻轻叫了一声:“哥。”
紧绷的脊背似乎微微动了动,赵相言看了章鹤一眼,章鹤同样疑惑,苏韶韵没什么事,赵焺怎么不过去?因为病房不能没人?
这不是眼下最重要的,赵相言很快把注意力放在苏韶韵身上,挪动步子去到床边,看到苏韶韵平静安睡的脸,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对上赵焺的视线。
“你去墓地做什么?”
赵相言呼吸一滞,被赵焺的语气弄得愣住,接着心里泛起委屈,不为别的,仅仅因为赵焺的语气不是关心,而是质问。一句话仿佛就卸了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他靠着病床边缘,倔强地不作声。
“说话。”
“喂,不用这样吧,他还发着烧,有什么不能等病好了再说吗?”章鹤也觉得奇怪,赵焺像变了个人似的,连他都看不下去了。
赵焺无视他的发言。其实他们俩误会了,这就是赵焺平常跟人说话的态度,没有多余的情绪,提问题,或者下命令。
赵相言用手紧紧攥住身后的床垫,瞪大了眼睛看着赵焺,没一会还是败下阵来,回头看了眼苏韶韵,妥协道:“能出去说吗?”
赵焺利落起身,经过章鹤时也没看他一眼,赵相言示意章鹤留下,然后慢吞吞跟上去。
两人来到离病房不远的休息区,赵焺站在窗边的身影高大挺拔,让人觉得分外可靠。赵相言以为赵焺的冷淡是在怪他因为莽撞害苏韶韵摔伤,这样一想他能理解,缓缓开口,不再隐瞒。
“我没想到妈刚好也在那,我只是想去跟爸道别……妈好像听到我在墓前说的话了,我不知道她听到多少,等她醒过来,我怎么解释比较好?”他从侧面偷偷看赵焺,赵焺的下颌线绷紧,静静听着。
“哥……”他捏住赵焺的袖口扯了扯,几乎是在撒娇,却听赵焺说:“妈挺喜欢你的,应该很容易接受你重生这件事。”
赵相言愣住,没明白他哥什么意思。
“我……我不是要认她,就算不认我一样可以好好陪她一辈子哄她开心啊!”
“怎么陪?”赵焺低头看他。
“我——”他想起来了,自己义无反顾跟赵焺说“分手”,他管不了那么多,脱口道:“我不跟你分手了。”
赵焺以为自己的心已经不会更疼了,面上却笑了一下,这一笑让赵相言无比心虚。确实,毫无理由说分手的是他,现在要复合的也是他,赵焺算什么?该对他有求必应吗?
赵相言知道自己不占理,靠过去伸手圈住赵焺的腰,将脸埋进他哥的肩膀,胸口感受到他哥有力的心跳,顿觉无比安心。
“章鹤之前威胁我要把柯衍找回来,如果找不回来就要带我走,哥……我太害怕了,我怕有一天醒来后我不是我,与其发生这样的事,不如先跟你分开,但是我们现在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已经放弃了,你别怪他……”
“你真是有心,还知道替他求情。”
赵相言懒得解释,脸颊贴着赵焺的肩膀蹭了蹭,“哥,不对,赵焺,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他改了称呼,像是在表决心一样,不做赵焺的弟弟,只做他的恋人。
赵焺抬手扣住他的脑后,轻抚了两下按住,说了句看似完全无关的话:“如果今天有人威胁你让你去死,否则我就会有危险,你会怎么做?”
赵相言退开,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想都没想回答:“只要你能好好的,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赵焺定定看着他。相言,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没有哪一天是“好好的”。
这种空中楼阁般虚妄的告白引不起赵焺一丝一毫波动,他觉得连解释都是多余的。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如果不把赵相言拉下水,他们做一对普通的兄弟有什么不好呢?他的爱情实在是所有事情里最不重要的东西了。
“哥……啊不,我以后要习惯叫你赵焺,不然在妈面前容易穿帮。”赵相言抱紧赵焺的腰,甜丝丝地说。
“等妈醒过来再说吧,也许她已经认出你了也说不定。”
赵相言不干了,“所以我才让你帮忙想辙啊,要不就说我跟你在一起了,把你爸当我爸,叫顺嘴了。”
赵焺不置可否,表情也没怎么变,赵相言对赵焺这幅态度有些恼火,因为发烧略显迟钝的大脑终于回过味,察觉到不对劲了。
“你为什么答应跟我分手?”
“可能发现你只适合做我的弟弟。”
赵相言一把推开他,哑着声音低吼:“你再说一遍!”
赵焺重复道:“把你带上这条路是我的错,相言,就算不做恋人我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我还是一样爱你,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
看着眼前赵焺不掺杂任何虚伪的表情,赵相言忽然想起他重生后第一次见到赵焺时赵焺对他说的话——我很爱我的弟弟。
明明都是爱,赵相言却听出了两者的区别,那时候赵焺把爱情藏在这个字里,现在这两个字却只剩下亲情,什么一样“爱”,根本不一样!
他开始不讲理,“你怎么说得这么容易!你把我掰弯,就要对我负责!”
“章鹤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你这张脸——”
后半句没说完。赵相言从上辈子到这辈子,第二次动手打他哥。震惊大过愤怒。
“你是约炮约多了把我也当炮友了吧?难怪有人从国内到国外追了你几年也不放弃,要不是你随便跟人上床,我也不会大冷的天泡海水差点淹死!”
赵焺对他的指责无感,只抓住了话语中的关键,毕竟从以前到现在,赵相言的安全都是他放在第一位的,“带你去海边的人是谁?”
“是你某一任炮友。”他选择隐瞒车祸的真相,属于赵相言的那股傲气被压制太久,今天终于压不住了,“赵焺,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我不是他们,没那么容易甩掉,我要分手的原因我已经说清楚了,该你说说你为什么突然放弃。”
眼前的赵相言好似忽然拔高几寸,和真正的赵相言重合,不服输地望着他。
“因为你不配。”
赵焺说完,错身从他旁边离开了。
第56章
“哥。”
赵相言在赵焺与他擦肩时抓住赵焺的手臂,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他把喉间那股酸涩硬生生咽下去,让声音听上去没什么异常:“那时候我去你家问你为什么搬出去住,你说当然是因为讨厌我,后来我知道你是为了和我拉开距离故意那么说的。现在呢哥?你也是为了什么故意这样说的对不对?”
在赵相言的眼中,赵焺很少开玩笑,也几乎没有对他说过很重的话,这三个字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赵焺沉默平视前方,赵相言回头只能看到他哥的侧脸。
“哥,你说话啊……”赵焺无动于衷的样子让他心里一片凉,他还是没能抵得住翻涌而上的委屈,哭声再也压不住,低下头,抓着赵焺的手微微发抖,“我好难受啊哥……”
身体,心里,赵相言真觉得自己难受地快死了。
赵焺站在原地,听着寂静大厅里赵相言嘶哑的抽噎声,那种无助和难过仿佛一并传染给他,然后让他“病”得更重。赵相言从小到大的哭闹从没走过心,因为他有个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的哥哥。
可如今这天大的委屈是哥哥给的。
大厅转角处,章鹤靠墙摆弄着手里的矿泉水瓶,无奈叹了口气,接着听到一声惊呼。
“相言!”
从墙边走出来就看到赵焺抱着晕过去的赵相言,脸色极其难看。
“我都说了他还在发烧……”章鹤也不知道该劝什么,他自己都还处在被“失恋”的落寞中,实在分不出更多心力去安慰别人。
见到章鹤,赵焺猜应该是秦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