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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焺将原本的外出计划推迟了半小时,留在办公室等人。
桌上摆着那台崭新的手机,赵焺看着它出神,不一会秦皓推门进来,“老板,章先生来了。”
随后有人不等通知便越过秦皓大步迈进来。
如果放在平时,能有机会和南星这样的投资集团一把手见面,是普通企业经营者求都求不来的。说不紧张是假的,饶是章鹤已经独自创业又经历过不少场面,地位差带来的压迫感还是让他有点慌。
更何况他有求于人。
偌大的办公室灰色占据大半,让人一进来觉得温度都低了几度。有传言说能来这里和赵焺汇报工作的下属都要提前背稿子,好像在这个地方多说一句废话都是不被允许的,不知传言真假。
赵焺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了他藏在严肃和镇定下的紧张,见他直直往前走,不悦地皱眉,视线向下,仿佛在章鹤的脚尖前划了一条线。
章鹤原地站定,懊恼于自己的行为不受控,但很快又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不再耽搁,开门见山,“赵总,柯衍在哪?”
赵焺没有回答,而是拿起桌上的手机,滑动屏幕调转向他,上面是他的个人资料。
“健康产业一直是南星非常重视的板块,你是做医疗器械研究的,有小成规模的研究团队,宏辉投了你多少,我以个人的名义翻倍给你,考虑一下。”说完靠着椅背看他,像是真的在等他考虑。
章鹤心里一惊,很快冷静,没有被突然的变化扰乱阵脚,他无法探究赵焺这么做的原因,反倒维持强硬,重复道,“柯衍在哪?”
试探没有明显的效果,赵焺盯着他看了几秒,有些遗憾地说,“不知道。”
“怎么可能?他除了找你不可能去别的地方。”
“哦?为什么?”
“因为他醒来只记得——”他忽然觉得不该把这件事说出来,毫无来由地认为不该,于是闭上嘴。
这看起来就很可疑了,赵焺直接问,“你和他什么关系?”
“恋人。”
赵焺不得不承认,除了容貌,柯衍和赵相言有着太多相似的地方,导致听到这两个字后他徒然升起一股不快,正要再说,章鹤的电话响了。见他沉默,章鹤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秦沛容的号码。
电话接通,是柯衍的声音,“借点钱给我。”语气不像借钱,倒像要债。
张口就要钱,章鹤却弯起了眼角,情绪激动,“柯衍你没事吗?”
赵焺不动声色观察他。
不知道对面说了些什么,只听得出声音很大,而且不耐烦,章鹤不但毫无怨言,甚至忘了自己还在什么地方,宠溺地对着电话说,“好好好,要什么都给你,乖乖在家等我回去,别乱跑了知道吗?你吓死我了。”
赵相言眉毛拧成了麻花,拿着手机快吐了,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的口气,好像除了嚣张跋扈没别的,章鹤是他妈抖M吧?
他大概是真不知道在乎的人忽然消失是什么感受。何况对章鹤来说,这不是第一次。
如果刚才“恋人”两个字只是让赵焺感到不快,那现在眼前通话的两人似乎真的像恋人般亲密,赵焺已经开始烦躁,他一烦没人能好过。
章鹤这边刚挂掉电话,赵焺已经站了起来,绕过长桌来到他面前,高出他半个头。
“我刚才的提议依然有效,你的公司不会不差钱,就算公司不差,你的员工也差。”说完看了眼手表,错身离开了这里。
这种威胁章鹤听了进去但暂时顾不上,既然柯衍没事了,他要尽快赶回去,走的时候带走了桌上柯衍的手机。就算有诸多疑问,他也没这个本事质问赵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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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十多天就要开学了,赵相言心里有了打算,既然用着这个身份,在说服赵焺之前,他就只能暂且按部就班的活着,比如开学了要去上课。不然秦沛容和章鹤一定会找他的麻烦,章鹤还好说,大不了撕破脸吵一架,比较麻烦的是秦沛容。
好歹她是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他打从心底里不希望给这个女人添太多麻烦,尤其是不想看到她愁容满面的表情,就好像柯衍的不幸变成了他的不幸,秦沛容对柯衍的歉意也变成了对他的歉意,所以他才尽量不和秦沛容有什么交集。
说到底以他现在的状况,没人信他,万一最后被整成妄想症关起来更麻烦,所以他只有这十天的时间了。
跟章鹤通完电话,他和秦沛容扯了个谎,又跑去找修明了。这次不是去他家,去的律所。
从某种角度来看,修明也算是被他用萧立阳“威胁”住了,毕竟他提出的要求只是加急办护照这么简单,因此懒得跟他纠结。
一次问章鹤要太多钱会被拒绝和质问,所以他从三个人手里都借了点,赶在章鹤回来当天,坐上了飞往那个只去过一次的国家的航班,国家小,落地签,省去不少麻烦。
他要再次去那幢别墅告诉他哥,除了死去的赵相言,没人知道这里。也许车祸司机和某些人知道,但赵焺并不清楚车祸的真相,那么自己只要出现在别墅里,赵焺还能不信他吗?
离开之前他给秦沛容留了字条,只说自己出去几天办点事,不是去自杀让她不要担心。至于章鹤,他压根没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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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衍这事才刚过三天,赵焺就收到了一个消息,有人强行进入那幢空置半年多的房子,触发了警报。
半年前那次匆忙出国正是因为有人入室盗窃,他怕重要的东西丢失受损,所以顾不上其他立刻赶过去,完全没想到赵相言会跟着来,出了意外。
帮他看顾房子的人也是当初替他置办房子的一个当地朋友,打电话的时候正往别墅赶过去。
“要我传实时画面给你吗?你这栋房子里到底有什么,犯罪率这么低的地方总是遭贼?”对方操一口当地俚语抱怨。
“谢谢,麻烦发给我。”赵焺也很奇怪。
监控画面实时转播,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客厅中,对方连张望的动作都没有就直奔二楼。赵焺呼吸凝滞,死死盯着画面中的柯衍,有什么呼之欲出又难以置信,电话那边的人说,“我到了,啊…门锁被撬了,看我抓他个现行!”
“等等。”赵焺后背发凉,“不要进去。”
“可是他好像上了二楼,有间屋子锁着的,他估计又要拆掉了。”
画面中的人确实在二楼转了一圈,在他和赵相言差点上床的房间门口看了看,又走去旁边那间上锁的房间。
赵焺紧紧攥着电话,他需要一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荒唐到颠覆他的认知。
柯衍对着门锁研究半天,不知想到什么,从不远处拎了个沉甸甸的铜制摆件,朝门锁砸了下去。
“喂!我听到他砸门了,确定不阻止他吗?”
赵焺的心被提到嗓子眼,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对一间锁着的房间这么执着?是因为受人指使想调查我?还是因为你像从前一样执着于知道我爱的是谁。
同样锁着的房间曾出现在赵焺自己的家中,那时候赵相言逼问他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情人的秘密,死活要看,最后被他收走了钥匙,再往后,他将整间屋子的秘密搬到了国外,彻底远离赵相言的视野,然后变成了眼下的局面。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用荒谬的方法来验证荒谬的事实,可无论是哪种结果,他似乎都难以接受。
“让他……进去吧。”
如果真的是你,相言,你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会怎么选择呢?
第10章
赵相言上次来这里没注意到旁边这个房间锁着,当时匆匆忙忙又出了那档子事,跑得太快。他在国内赵焺自己的房子曾经碰到过同样一间锁着的屋子,后来他再去,那间屋子已经空了,如今看来,是搬到了国外。
有必要吗?就因为他去过一次发现了端倪?
车祸前他问过赵焺,这里是不是赵焺买给情人的,金屋藏娇?赵相言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又觉得他哥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而且他之前告诉自己,既然老天爷给了他这个机会,只要和他哥相认,帮他哥解决完“谋杀”这件事,赵焺爱喜欢谁就喜欢谁,他都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好不接受的。只不过可能要去帮着劝他妈。
“啧……”赵相言握着门把手晃了晃,视线沿着门框扫了一圈,无论如何,他也得先知道这里面都有些什么。
大门都砸了,再砸一个也算不了什么,不知道住在这里的人什么时候回来。他管不了那么多,回来了正好。
暗红色的房门被推开一条缝,大白天的,里面竟然一点光亮都没。赵相言将门完全打开,才知道原因。
屋里没有窗,确切地说,窗户的部分被封住了。
他打开手机,往门边墙上照了照找到开关。啪嗒一声,房间终于亮了。
像是打开尘封已久的旧物,空气中弥漫着陌生的气味,恍如隔世。整间屋子什么家具都没有,墙壁看不太出颜色,因为贴满了画。
尺寸不一,栩栩如生,无一例外全是铅笔素描。
心里的惊异已经远远超过他对这里最初的执着。赵相言站在原地,环视整个房间,有几个瞬间以为自己根本没有活过来,只是做了一场梦。梦里出现光怪陆离的场面不稀奇,不然为什么所有的画都是两个人,看上去有些眼熟,又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