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则伊难得这么放松,结束后夏艾锦过来开车接人,一眼就瞅出了他们状态不一样,好几次偷偷瞥后视镜。
这时邵闻濯忽然伸手,给叶则伊理理了理松乱的衬衣领子,叶则伊原本准备开窗的手硬生生僵在了原地,直到邵闻濯收回手,他才跟被摁了播放键般垂下手指,说:“谢谢。”
夏艾锦若有所思地眯起眼,察觉那种不对劲感更重了。
拘谨,暧昧,暗流涌动。
但他不敢问。
回到家,叶则伊累得不行,径直往楼上走。
邵闻濯回头吩咐夏艾锦:“煮点解酒的汤端上来,少放糖……对了,凉点再端上来。”
“哦好。”
叶则伊回房找了件睡衣就进了浴室,花洒的热水冲在身上,他舒服地呼了口气,把头伸到花洒下面冲,忽然没由来地想起,邵闻濯洗澡怎么办?
手臂的伤会浸湿吧。
然后又反应过来,家里又不是没有医生,而且夏艾锦也在,总会有人帮他处理的。
洗完澡出来,刚好听到敲门声,他擦头发的手微愣,下意识看了眼自己单薄的睡衣,确定没什么不妥的,才走过去开门,结果发现是夏艾锦。
他端着醒酒汤探头进来,笑说:“小叶哥,老板嘱咐我给你煮的醒酒汤,喝了再睡吧,不然明早醒来该头疼了。”
叶则伊盯着夏艾锦的笑脸,原本就面无表情的脸硬生生僵了一下,让开一条道:“谢谢,放桌上吧。”
他擦着头发往回走,夏艾锦笑说:“那我走咯,你记得喝啊。”
“那个……”叶则伊语气一顿,简短地说:“邵闻濯手臂伤着,洗澡……消毒怎么办?”
“哦,那个啊,小叶哥你不用担心,待会儿我去给他擦就好了,你早点休息吧。”夏艾锦说完出去了,没发现叶则伊站在原地,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他盯着桌上的醒酒汤,半晌走过去一口闷了,又拿起吹风机吹头发,吹完看着空空的碗,索性拿起碗送下楼,上楼时看到邵闻濯房间门开着,灯光从里边透出来。
夏艾锦这会儿正在里边给他擦身体吧。
叶则伊面无表情地想。
他在楼梯口停顿了几秒,余光瞥见医生从楼下上来,叶则伊盯着他手里装着药盘子,状似不经意地问:“陶医生,去给邵总送药?”
医生全名叫陶茂,他挑眉嗯了声:“这药得按时吃,我担心不盯着邵总,他工作起来忘了时间,这不赶紧给他送上去。”
叶则伊伸手:“给我吧。”
陶茂只迟疑了一瞬,立马就把盘子给他了,笑起来:“确实叶少爷去提醒更有用,那就劳烦您了,我先下班了啊。”
“不客气。”
叶则伊端着药盘,心安理得地往邵闻濯房间走,到门口时却迟疑了下,万一见到什么不该见的……要不敲个门吧,他刚一抬手,就听到里边传来声音:“阿则?”
叶则伊骤然一愣,哦了声往里走,就见邵闻濯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右手搭在扶手上,袖子撸到肩膀,夏艾锦正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拿棉签给他伤口边缘消毒。
这画面,怎么跟他想得不一样?
邵闻濯指了指叶则伊映在门上的影子:“思考人生么?站这么久。”
“……”
叶则伊没好气地走进去,把药往他桌上一搁,说:“到点吃药,这都要人提醒?”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邵闻濯默默目送他的背影,薄唇勾起一点笑:“阿则晚安。”
——
翌日,叶家别墅。
叶尘羲听说叶则伊和邵闻濯结婚的事,一早便满身阴沉回到家,被邬蕾拽进了书房,咬牙切齿:“事情你都知道了吧?你爸现在对他态度跟以前也不一样了,你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差错,让他给比下去。”
叶尘羲面色沉冷:“我现在自身都难保了,我还能怎么办?”
邬蕾心里顿时升起几丝怒气:“你自己也知道,上次度假村项目他展露了锋芒,行业里对他的态度已经大不相同了。现在他和邵闻濯结婚了,将来谁不巴结他?连你爸对他都要客气三分,到时候你还有什么出头之日?”
叶尘羲靠在办公桌上,烦躁的揉了揉额角,耐住性子低声道:“我会想办法的。”
邬蕾知道叶正初眼里只有集团,只有名誉和利益,谁都有可能随时成为被他抛弃的棋子。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语重心长:“你不能全部只听你爸的,也该想想别的出路了。叶则伊现在势如破竹,跟他交恶不是好事儿,你也该收敛收敛了,这次那批钢筋材料你就不该压他的清单。”
“这件事情你想个办法圆过去,赶紧把钢筋放给他,把价格往下压一压,卖他个面子。”
叶尘羲面露嫌恶:“不可能。”
“不可能也要做到,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如果这次你帮了他,他肯定记着——”
“妈。”叶尘羲打断她,“你当叶则伊是傻子还是菩萨?我们做过多少事他难道不知道?”
“……”
邬蕾哑口无言:“总之,这次的事情必须解决,别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对着干!”
叶尘羲疲惫的直起身子,捏了捏眉心:“这事儿您就别管了,我爸呢?”
“你……”邬蕾无奈叹息一声:“书房,你爸最近又开始研究他新弄的风水盘了……这些年来他越来越痴迷了,你进去别惹他不痛快。”
叶尘羲皱眉,抬脚朝书房走去。
推门而入,叶正初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手边摆着一盏类似钟表形状的圆盘,暗金色的,盘上密密麻麻全是符文,正中央两条鲜红的子午交叉线,看起来诡异又神秘。
叶尘羲走近:“爸。”
叶正初睁眼:“你回来了。”
叶尘羲问:“怎么突然开始研究新的盘了?”
“最近诸事不顺。”叶正初揉捏眉心,“建筑大体,国运大气,风水玄学有它的道理……你找我有事儿?”
叶尘羲点头,把手里的资料递过去:“这是您让我查的子公司目前的经营流水。”
“放那儿吧。”
叶尘羲迟疑了下:“爸,小则跟邵闻濯结婚,对叶家来说本来是件好事儿,但万一大家知道邵闻濯并非情愿跟咱家联姻,恐怕对咱们来说有害无利。”
“我知道。”叶正初也正头疼,“你有想法?”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就把消息传出去好了。”叶尘羲面无表情地说:“稍微注意下措辞,引导一下,让大家知道,邵闻濯是为了跟叶家的合作才和叶则伊联姻,舆论自己就会发酵。”
叶正初抬眼看他,思忖了片刻:“邵闻濯那边……”
叶尘羲:“他不会公开解释的,那不是彻底和叶家撕破脸了吗?小则毕竟依附着集团,他不会这么做。”
叶正初想了想:“你去办吧,别做得太明显。”
“是。”
——
上午叶则伊去了公司,刚一进办公室,就接到了江修远的电话。
“叶总,汨罗山03区块的那批项目钢筋还没收到,已经延期五天了,现在耽误了工期进度,工人们已经开始闹了。”
叶则伊皱眉:“怎么现在才说?”
“物资偶尔延误是很常见的,负责人催了很多次了,结果钢筋厂那边一拖再拖,现在是实在等不下去了才上报的,目前工地现场情绪都不太好。”
工人们按天数算工资,无缘无故空闲了五天,全勤没了,工人们当然有情绪了。
江修远说:“工人们现场闹事的视频被人传到了网上,不少网友都在骂,再这么下去恐怕影响不太好。”
叶则伊穿上大衣往外走:“我知道了,你告诉工地负责人,物资明天就能到。”
“是。”
子公司的物资采购权在集团,钢筋厂是叶尘羲负责的,他没给理由就扣下了物资清单。
叶则伊直接开车去了集团,江修远就等在楼下:“打听过了,叶尘羲现在就在公司。”
他带着江修远和巴鲁大步往里走,好几个接待员都没拦住他,三个人风风火火地杀到叶尘羲办公室,叶则伊直接在叶尘羲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大马金刀地审视叶尘羲。
叶尘羲手里还拿着文件,半晌,他放下文件推了推眼镜,语气不善:“不通报就进来,这就是你们小公司的作风?”
叶则伊双手抱胸,冷笑:“随意扣押小公司的物资清单,这就是你们大公司的作风?”
叶尘羲面色沉冷:“清单里有几个规格的钢筋价格要重新调整,暂时不能发放。”
叶则伊语气冷下来:“叶大少爷,你知不知道工人们是按上工天数算工资的?他们空闲了五天,这个月就少了五天工资,我让他们找你要?”
叶尘羲置若罔闻,指着桌上的文件:“你跟我说这些没用,自己看看新调整的物资价格。”
叶则伊扯过来一看,气笑了:“集团同意你这么定价?你存心的吧。”
叶尘羲嗤笑:“现在是你急用物资,跟我嚷嚷什么?你要是不满意,自己到外边市面上采购去,我们都皆大欢喜。”
叶则伊咬紧牙,冷笑着冲叶尘羲点点头,回头朝江修远说:“让严之城重新计算清单,尽快把新的单子交给叶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