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一起长大就是这点不好。对方对你实在太了解,心里想什么都瞒不过她。
岑宗腹诽了一句,还想继续挣扎一下:“你这话说的,我就不能是看你一个人孤家寡人太可怜,为你送点爱心请你去吃顿家常菜吗?”
回答他的是特别冷淡的一瞥。
岑宗举手投降:“……当然了,如果在吃这顿家常菜的同时,您能够不计前嫌纡尊降贵顺便帮我把我的小红从冷宫里救出来,我就更加高兴了。”
“……小红?”
岑宗一脸莫名:“我车啊,你不是见过?”
关曦沉默了,她闭了闭眼睛,打开手机,浏览了一下今日的新闻。
天已经很暗了,霓虹灯映照着的世界看上去有些张牙舞爪,各色的灯光从前挡玻璃投落下来,小小的手机屏幕就像是荧光的小方块,她看了一会儿,没什么兴趣,就关上了手机。
——也许她需要给自己放一天假。
关曦想,非常难得。实际上她已经很久没有放假了。似乎最近一次放假是过年那一天——只一天。
那天发生了什么来着?
反正她似乎喝了点酒,于是连记忆都是模糊不定的影子,关、路两家坐在一起,人难得聚的很齐,她莫名其妙觉得很开心,于是喝的多了点,然后呢……
这座浮华城市的至暗时刻仿佛唤起了某些应该被尘封的回忆,她觉得自己此刻俨然陷入梦魇的可怜人,意识分成了两半,一半彻底陷入沉沦,而另一半——冷静地目睹着这一切。
“所以,”她的面孔落入黑暗中,“今天到底找我什么事?”
“……”岑宗沉默了一会儿,“唔,不明白你的意思。”
“别装傻。”她只是这么回答。不知为何,却有些神经绷紧,一只手无意识地搭上了另一只手的手腕,碰触到腕表冰冷的金属壳。
岑宗的侧脸在光阴里显得有些神色不定:“……嗯,其实也没什么。”
关曦没说话,等待着他吞吞吐吐的下一句。
“……就是,”他转动方向盘,“路筠好像今天回来了。”
她的心重重一跳!
——果然!
她下颚用力,闭了闭眼:“她回来了,所以你跑来要我避开她?”
“不然呢?”岑宗露出惊恐地表情,“你不会真要去和她正面刚吧?我说……何必呢,好歹之前你们俩也曾经……好过,没有必要非要你死我活吧!就算不考虑两家的感受,你想想那群看好戏的家伙,难道你乐意成为他们茶余饭后嘴碎闲扯的话题主角吗?”
完全没想到一句话引出这么一大段,关曦忍不住又碰了碰那块腕表。不同于同龄女性,她的身上往往没有过多的装饰物,手上只带了这么一块江诗丹顿腕表,连戒指都没有一枚。
照理说,关曦应该早就习惯了这些不知缘何而起的揣度——人们总是偏向于将她和路筠的关系往坏了想,从亲属到朋友,或许还要算上说也说不清的那些外人。
她本该习惯了,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何,心头还是窜出一股怒意来。
也许是因为满身的倦意,也许是因为岑宗语气中的笃定——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就在不久之前,再确切一点,大约在路筠上上次回来,她的毕业典礼之后,她们俩的的确确,有了一点……小小的,非常小的矛盾。
而且她们也确实……
——陷入了冷战。
她抿着唇,脸部线条绷紧,忍住心底的不适,在岑宗频频的回望下,维持住那张不为所动的面容:“开你的车。”
她闭上眼睛,靠坐在座椅上,手却悄悄握住了自己的手机:她会打电话过来吗?
她在黑暗中沉沉地想:……不管怎么说,我完全、一定、绝对可以忍住。
*
刚出了门,关曦的脸就刷的冷了下来。如果说刚才在屋内勉强还能算是温和的春日,此刻就是凛冬已至。岑宗看着她蹙紧的眉头,意识到这张精致的面容底下涌动着的焦虑。
——也许这焦虑在车上就已经开始了,只是她一直的隐藏的不留痕迹,直到此刻才暴露出来。他想着,不禁感叹这段无疾而终的爱情对关曦的影响。
没错,是爱情。不同于那些真正一无所知完全瞎猜的吃瓜群众,岑宗深深地认为,这两个人是恋爱分手,才导致今天的王不见王。
如果只是一段普通恋爱就算了,分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关曦和路筠这段恋爱,却着实掺杂了太多的因素,以至于即使分手也没法彻底断的干净,更别说关曦对路筠还没有彻底的放下……唉,惨是真的惨。
……所以说,窝边草真的吃不得。
如此心有余悸的下了结论,岑宗隐晦的用同情的眼神看了一眼关曦,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去酒吧?”
他还是乐意陪失恋的发小喝喝闷酒的。
然而他这难得的铁汉柔情并没有得到应有的珍视——关曦以一种近乎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一手插兜,像一位挥刀向前的战士,又像一位即将翻身上马,莅临战场的君王,脸上带着种凌厉之意:“不,我们回去。”
岑宗脑袋一时短路:“……回哪?”
关曦却已经走下了楼梯,头也不回抛下一句:“——路筠在哪。”
话显然没有说完。
岑宗却已经自动为她补充完了下一句:
——我就回哪。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有点卡文……写的慢了点。祝大家食用愉快……
然后要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
我明天和后天可能要请假,明天不确定,但后天一定会请假……因为三次元毕业相关事宜orz
所以,大家懂的。
第69章 路筠
当天空之中的最后一丝金红色光芒敛去,而苍穹逐渐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紫色之时, 路筠正坐在路家的客厅里, 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路筠整个人像是抽了条, 脸部线条分明, 甚至显得有些瘦削, 眼尾微微上翘,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如同上了一层釉的瓷器。此刻黑色的双眸微微沉下去,整个人凝在一处,有些举棋不定的慎重之意。
她抬头看了眼坐在自己左手边的蒋屿, 又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关湛,垂下眼眸,声音沉沉:“确定要这么样么?”
“……当然!”蒋屿看也不看她。
“能不能不要废话了。”关湛有点不耐烦,“就不能干脆点?”
——好的, 干脆点。
路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毅然决然, 重重挥手:
“——王!炸!”
“我靠靠靠靠靠!”蒋屿惊呆了,手指不住颤抖指向路筠,“你最后两张牌是王炸?!我敲!那你装个鬼啊!!”
“诶诶诶少说废话, ”关湛不屑, “输了掏钱,洗牌,这叫实力, 什么叫做装啊!你会不会说话呢。”
蒋屿憋屈地闭麦,愤愤然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十元钱,给路筠和关湛一人一张。
路筠懒洋洋看了他一眼,掸了掸从开始到现在赢来的几张钞票,似乎也觉得有点没趣:“好了不玩了——一会儿该吃饭了。”
关湛闻言,往后一靠:“行——反正这游戏也无聊得很。”
——你们俩一直在赢钱当然可以这么说咯。蒋屿腹诽,好在转念一想玩的都是小钱,勉强打发时间,也就释然了。
三个人坐在一起,场面从某种意义上说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和谐。
路筠穿着条普通的迷彩色长裤,脚上一双黑色军靴,一脚蹬在椅子的脚踏上,支着二郎腿,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投射下冷白色的光芒,给她的侧脸镀上了一圈冷光,她没什么表情,不说话时唇线紧紧挨在一起,完全不同于蒋屿印象中的那种慵懒的神态,反而带着种严肃和执着的意味。时间仿佛在她身上施加了魔力,让她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成年人”,对比之下,蒋屿觉得她现在更像是和关家双胞胎或者说关曦那样的“别人家的孩子”,而不是在他的记忆里会和他一起逃课,躲在天台上看雨的路筠了。
说起关曦,他又想起了那些纷纷扬扬的传闻,不由地瞄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路筠,思索着是否应该等下找个机会问问情况。
“你这姿势合适吗?”关湛突然开口,蒋屿一愣,仔细一看才发现关湛是在对路筠说话,他蹙着眉,对她此刻的坐姿有点不满,“一点军人的样子都没有。”
“军人也是人。”路筠说,“又不是一个模板打造出来的流水线产品,关湛同志,你能否不要对军人有什么刻板印象。”
“我有吗?”关湛瞪了瞪眼睛,“……我只是……好心提醒你。”
“拉倒吧,我看你是做教官做上瘾了。”路筠翻了个白眼,转了下身子,放下了翘着的腿,葛优躺一样瘫下来,“按理说军人还不该赌博呢,你是不是应该把刚才斗地主赢的钱还给人家蒋屿?”
关湛一时无语。
“我是你表哥。”蒋屿插嘴,“能加个‘哥’吗?”
路筠:“……你是不是输的还不够惨啊。”
他眨了眨眼,做了个拉上拉链的手势,表示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