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方法我也想过,可是马王到了京城就封口,很难得到什么新的突破。”季如梵对此也是一筹莫展。
皇上派去的眼线汇报了御花园里的事,以及裕公主离开后袁一恒的表现。皇上的脸上阴沉不定,并未下什么新的指令。虽然在其他人眼中,皇帝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但暗地里这位帝王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布局。
袁家现在手握重兵,而且常年在边境作战的,也大多是忠远侯的忠心部下。若是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就问罪袁一恒,无论如何都难以服众,更严重的可能会动摇边境的安稳。
但是他下放了这么多兵权给袁一恒,要是这个人真地存了异心或者是私自囤积战马,拥兵自立就更是不能接受和原谅的。起初他听到季如梵所说的事,是不相信的,可是想着想着,许多的细节浮现了出来。
加之帝王普遍都有的多疑性格,促使皇帝决定要借机试探一下袁一恒。要不然他也不放心让这么一个人入了皇室做驸马,今后也许就养虎为患了。
可是袁一恒回京以后的表现的确不算好,让皇帝生出了更多的疑虑。所以才有了御花园的一幕,而袁一恒跟褚之遥也因为在御花园里的表现,让皇帝有了新的打算。
宋起民自从泽公主回宫,就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怎么出去过。府里其他人都以为公主又摆脸色给宋起民了,但是小顺知道,少爷的心情其实还不错。
“少爷,府里的花草茶都给泽公主带回宫了。还要去收购新的吗?”
宋起民想了想,摇摇头,说:“今年的好时节已经过了,公主带回去的茶叶数量也够用一年了。明年早些去取就是了。”
“少爷,你每年都花费心思收集特等花草茶,为何不告诉泽公主呢?”
小顺不明白,少爷其实对公主是上心的。为何每次公主来府里,他都是一副冷淡的姿态呢。
“你以为驸马是这么好当的吗?我也就这点收集茶叶的水平了。”宋起民有些无力地苦笑了一下,倒也说不上伤心,但总体并不幸福。
小顺见状,也不再多舌。其实对于丞相府上下,少爷能够健康,就是最大的奢望了。至于跟泽公主的感情,跟少爷的身体相比,其实并不是太重要。
这边季如梵还没想出对策,那边皇帝就开始施压了。
他突然将季如梵叫到了御书房,再次仔细询问了关于马王和袁一恒的交易,这让季如梵看到了希望。
“梵儿,父皇一直都是最疼爱你的,这点你也该知道。只是这一次,事关重大,要是处理不慎,会引起朝廷动荡。所以朕一点都不能大意。”
“儿臣明白。”
皇帝眯了眯眼,接着又说:“你带回来的那个褚之遥,你打算如何处置?”
季如梵心头一紧,没料到父皇竟会主动提及褚之遥。
“父皇,儿臣不敢欺瞒您。其实儿臣与她,的确产生了感情。虽然在南城里的亲事可以不当真,但我们之间的感情,却是真的。”
没有料想中的震怒,皇帝甚至都没有生气,但御书房里平静得让人感到窒息。
莫名的,在这样的场合下,季如梵竟开始想念褚老爷的书房了。就算当初是第一次去,也没有今日这般的压抑。
“袁一恒若是真存了异心,驸马之位铁定是要交出来的。放眼朝中,合适的人不是没有,但难保不会像第二个袁一恒。既然你执意要选褚之遥,就让朕瞧瞧,这人到底有些什么能耐,敢来争这个驸马之位。”
季如梵有些欣喜,也有点担心。毕竟父皇选婿,条件是很复杂的。褚之遥的家世自然是不过关的,父皇既然这么说,定然是要对褚之遥本人进行考验和挑选了。
当季如梵将皇帝的话转达给褚之遥的时候,她的表情比当时季如梵的心情还要复杂。
“公主,你真地这么跟皇上说了?”
季如梵点点头,算是默认。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褚之遥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
季如梵不解望着她,心想这人莫不是遭受的压力太大,已经开始混乱情绪了。
褚之遥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后,跑到季如梵的跟前,轻轻扶着她的肩膀,满目深情又脸带喜悦地叹道:“公主你终于肯接受我的感情了!我原本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给了我答案。”
季如梵这才恍悟,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在父皇面前,表露了自己的心意。其实她对褚之遥的感情,早就已经演变了。只是她一直不敢给对方一个准确的答案,因为害怕自己的身份会永远也无法给褚之遥一份正常的感情。
高兴过后,褚之遥也没闲着。既然未来岳父要考验自己,她自然不敢怠慢,这可是看尽天下年轻才俊的当朝皇帝,她自然是不敢卖弄小聪明就打算糊弄过去。
其实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办法,但因为顾虑到季如梵的感受所
以并不打算轻易采用。但是过了好几日,季如梵依旧没有想到更合适的办法,而皇上方面又主动施压,让她不得不开口。
“公主,你有没有想过,马王被扣押了这么久,袁一恒却始终没有打探过他的消息,这本身就很反常?”
“的确反常。但是马王在我手里,又已经被父皇面审过,袁一恒不敢公开与之扯上关系,也情有可原。”
“的确说得过去,但是他好像完全不担心马王会出卖他,除非他手里有足够的筹码。”
季如梵的眼神闪亮了一下,示意褚之遥接着说。
“公主,虽然这个办法不是最佳的选择,但我还是想请你再仔细回忆一下曾经的细节。尤其是马王和袁一恒之间的细节,都要认真再回忆一次。”
褚之遥说这话的时候,也很矛盾。她不是不记得季如梵那段格外煎熬难忍的日子是如何过来的,也不是不知道对于一个重生的人来说,回忆前世的黑暗命运是多么痛苦又残忍的事情。
“这么做真地有效吗?”
褚之遥不敢打包票,但依旧郑重地点点头,至少她认为这是一个突破的可能。
“如果你说可行,那我便试一试。”
第76章
因为只对褚之遥一个人吐露过心底脆弱的根源, 季如梵在潜意识里已经把褚之遥当成是自己最亲密的人。就算她们之间, 还没有过真正亲密的接触,可是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 相互间的默契早已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沐浴焚香, 在最轻松和舒适的环境中, 季如梵第一次尝试主动去回忆那段黑暗的记忆。那段曾经灼烧过心头又屡次挥之不去的阴影, 却成为她们突破马王的必要条件。
褚之遥陪在季如梵的身边, 虽然言语上没有过多的安慰,可是她温暖柔和的气息萦绕在身边,就已经给了季如梵莫大的鼓舞。身为裕公主,其实季如梵不缺那些华丽炫目的附庸, 也不需要那些前呼后拥的热闹, 她缺的恰恰就是一份低调却始终环绕在身边的温暖。不需要刻意宣扬,也不用歃血表忠心, 只要一份简单的,却一直都在的陪伴。
“公主, 若是觉得不舒服了, 随时都可以停下,千万别勉强自己。”正式开始前,褚之遥握了握季如梵的手, 轻声叮咛。
眼底的关心是情真意切,嘴角的关怀是柔情似水,季如梵笑着点点头,回握住褚之遥的手。现在她已经越来越喜欢这样跟褚之遥相握在一起, 可以传递着彼此的力量。
深深呼吸,季如梵缓缓闭上了眼。眼前黑暗混沌一片,她尝试着去开启那段封存在深处的回忆。从她在狩猎场上拉弓开始,场景在一点一点地转换,她努力用言语描述着。
褚之遥在旁边静静聆听,手没有松开过,也没有加重力度。可是她能感受到季如梵的手心在渐渐冒汗,现在的她,已经变成了季如梵的支点,她能为公主做的,也就只是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的能量传递过去。
“我好不容易逃了出去,可是没有人相信我所说的话!我到官府去求助,但是地方官却说,裕公主好端端地在京城,前不久还跟驸马一同出席了祭天大典。”
季如梵依旧在断断续续地回忆着,可是她的声音夹杂着越来越多的颤抖和恐惧,褚之遥的手背被季如梵的指甲划破一处又一处。褚之遥觉得很疼,却不是因为自己的手而疼。她知道,季如梵的心里比自己现在所遭受的皮肉之伤要痛苦数十倍。她只不过是个旁听者,就已经觉得这样的经历令人触目惊心,更何况是亲历者!
“不行,我不行了,我真地撑不住了。”季如梵哭泣了起来,双眼依旧紧闭着,可是眼角已经渗出了泪痕。
她摇晃着头,矛盾的情绪使她摇摆不定,她想要尽快从这梦魇一般的处境中抽离,可是却又忍不住地想要多回忆一些有用的片段。褚之遥看见心爱之人这般模样,再也忍不住,一把用力将她揽入怀中。
柔软的身体,带着浅浅的抽搐,季如梵终于在落入那个怀抱以后呜咽哭了起来。每一次,当她感到疲惫和脆弱的时候,总是这个怀抱让她可以依靠,总是在褚之遥的面前,让她可以哭出来。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变得更加脆弱了,还是变得更加真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