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小有名气的捣蛋鬼回来了 完结+番外 (温九吞)
在他们聊天的空当里,郁月生起身,跟齐倦打了声招呼:“我去拎水瓶。”
齐倦瞧了眼桌子上,奶奶杯子里只剩下小半杯没热气的茶。
见着人走了,齐倦才把椅子朝糖人奶奶身边挪了挪,小心翼翼地问:“奶奶,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心里在怦怦直跳着,他边给奶奶锤着腿,边按耐不住地感到紧张。
“不错啊,年轻。懂事。”奶奶弯起眼睛,眼尾都是皱纹,又举起大拇指,用夸张地表情说,“帅!”
齐倦假装淡定地拿着花生往嘴里塞,仍忍不住笑起来:“奶奶好眼光,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奶奶拍拍齐倦:“挺不错的。”
齐倦想了想,又乖巧地引着话题:“奶奶,那你介不介意我带他来看你啊?我喜欢奶奶,我也好喜欢郁月生。”
微风拂过的时候,奶奶满头的银发在阳光底下像是兑着光。
她伸手摸摸齐倦的手,笑道:“哪有什么介意的啊。你们都来,奶奶高兴得很,也不用带水果不用带吃的,奶奶不缺。这个大院子里,奶奶有同伴,但是奶奶最惦记着的,是这一个。”
祖孙的手心交叠着。她弯着眼睛,觉得自己什么都有了:“奶奶天天就盼着小齐倦,小齐倦能过来奶奶最开心。小齐倦喜欢的人,奶奶就也喜欢。”
齐倦以前很喜欢抠着奶奶手心的茧,硬硬的,也只是一块增生的壳。
现在被那温热的茧磨着手背,却是说不出来的熟悉和安心,足以抚平他心底好多创伤。
他攥攥奶奶的手,就摸到松弛的皮,泛红的手背是经脉和老年斑横布。
齐倦有些哽咽:“奶奶……”
“齐倦。郁月生,郁月生……”奶奶像是刚学拼音的小学生一样幼稚地咿呀念叨着,“奶奶一定会记住的,像记咱们小齐倦一样,每天念念。奶奶把你俩记一块,就不会再把他忘记掉啦。”
齐倦停顿几秒后,猛然一把将糖人奶奶抱住。眉间皱了皱,是想把眼泪往回压。
齐倦很激动,他都好想说:奶奶,是两种喜欢。
其实,郁月生是我爱人。我带他来看你了。您以前总是说想要看我长大,担心自己老了看不到那天。
但是不是。
是我长不大了,我现在就在过我被压缩的一生。
前些天,妈妈联系了家里的远房亲戚过来看我,他们围在病床前,说了好多好听的话。
也有些从小到大听厌了的话,还有说我一定会好起来。
然后他们转过身,就在聊着各自家里的事情啦,要搬大房子啦,女儿要升职啦,要带孙子啦。
那时候,我在惦记着奶奶。
他好想将郁月生介绍给自己真正的家人啊。糖人奶奶总是包容他,即便知道齐倦在学校闯祸打过架成绩也差,但是奶奶知道齐倦是性子直。
他打架也从来都不是欺负弱小,而是为了站出身,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奶奶就像是他可以分享心事的倾诉者,也会帮他分析善恶是非和好坏。
他永远记得奶奶拿着一把大扫把,把欺负他的坏孩子全都赶走的威风的样子。
在齐倦心里,奶奶是和姑姑平级的、真正的、重要的家人。
奶奶拍拍他的小帽子,慈祥道:“看把我们小齐倦激动的,就这么开心呀?”
风吹过来的时候,树梢的叶子纷纷落下,但是有阳光在,就不会冷。
齐倦笑着说:“但是现在这样就很好。”
奶奶年纪大了,估计也接受不了同性恋。齐倦想了想,还是觉得就别告诉她了吧。让奶奶当作有两个孙子就很好。
过了会,郁月生端着开水瓶走过来,给奶奶的杯子里兑了茶,也给齐倦倒了杯开水。
“烫。等会再喝。”
福利院在郊区比较偏而安静的地方,回去的路上他们经过了少管所。
齐倦想起来他在里面结识的那个叫程望的小孩。怪念头。他现在谁都想看看。每天都想和熟悉的人待在一起。
“那两天他对我挺好的,我想去问问能不能进去看看他。也刚好路过嘛。”齐倦说。
郁月生将车停在路边,熄了火:“下车吧。”
狱警这会刚好换了班。
替班的那位听明他们的来意后,冷漠地摇着头:“不行。只有亲属和监护人能见。”
郁月生试探性地问:“有证件呢?”
狱警:“只有亲属和监护人能见。”
齐倦气笑了,插嘴道:“那写信总行吧?”
“必须是亲属或者监护人。你就算和亲属一起来都不行,写信也不会收的。”
“……”齐倦有些不耐烦,将鸭舌帽朝下压了压,“合着就是看不了了。算了。”
转过身的时候,他听见背后的过道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小皮鞋踏在地上,不轻不重的。
然后是替班的狱警在问:“又来看你弟弟啊?”
“刚好考完试了。”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齐倦没太在意,边看着手机朝外走着。
背后还在聊。
-“你妈妈呢怎么没来?”
-“她发烧了,让我过来给程望送衣服。”
齐倦打字的手顿了一下,心里一咯噔。
是程望的姐姐?!
-狱警想起来,抓抓头烦闷地说:“哦对,前面那两人你认识吗?也说来看你弟弟的。我那会还不知道你在里面。哎!小伙子!前面的!”
-“……”
齐倦下意识回过身,注意到走在他们后面出来的那人时,神情也变了。
黑色帽檐下,眉毛微扬,显出不屑。
在狱警身旁,站着位瘦巴巴的女生。女生比齐倦矮了快三个头,看起来跟发育不良似的,额前还搭着厚厚的刘海,瘦瘦的肩膀上也压着笨重的书包。
和齐倦对视后,女生露出讶异的表情,不自在地抠紧了书包的肩带。
齐倦一眼就看见她手腕上戴着的粉色casio机械表。
那毕竟是她,化学竞赛的一等奖奖品呢。
狱警问她:“认识吗?”
“同学。”
注意到齐倦的目光后,程愿愿的脸色倏然变差,又下意识将手猛收回来,慌乱地揣进了兜里。
程愿愿走过来,干巴巴地跟她的前班主任打招呼:“郁老师。”
说完,她低垂着头,紧盯着脚尖,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
狱警见他们聊起来了,就没再往这边看了。
郁月生冷冰冰地嗯了声。
程愿愿实在忍不住问:“你们怎么在这?认识程望?”
齐倦倚着门框,那双好看的眉眼也弯出缱绻的弧度,因点缀着泪痣,即便是淡笑时也显得动情撩人。
他懒懒地勾起唇角,却淡薄地回:“不知道。”
“……”程愿愿尴尬地捏紧了口袋里的内兜。
面前站着两名高个子的男性,还都是逆着光,长长的阴影笼罩着她,很有压迫感。
也没人拦她,但她就是有种做了拙略事件、被抓现行的感觉。
她的好朋友胡蝶,是宋繁星的表妹。她也从胡蝶那里错愕地得知了齐倦生病的事情。
她有时候也会很紧张害怕,无助地怀疑着自己是不是也是把齐倦身体搞垮的、推波助澜的刽子手。
如今早已没了当初冲动行事的快感,事后的内疚,时常会让她觉得皮肤都很滚烫,像是暴露在烈阳底下灼烧、搅碎、溃烂。
施暴者不知自己的残忍,只是觉得好玩,没闹出人命就无知无惧。她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但确实是她做的。
程愿愿不清楚自己是在怎样的心情下说出那句对不起的,声细如蚊咛。
程愿愿又愧疚地问:“你现在身体没事吧?还在治吗?有没有好些?”
齐倦没说话,但也猜出个七七八八。
程愿愿解释说:“确实是胡蝶告诉我的,班里没有其他人知道你生病的事。这么久你都瞒着没跟我们说,我也不会告诉他们的。我就是之前的事情过意不去,想来问问你。”
声音小得齐倦都快听不清,他感觉跟自己欺负人小姑娘似的,就还是勉为其难地回答了句:“在治。你别说我就谢谢你祖宗了。”
齐倦逆着光一身漆黑地站着,眉眼晦暗不明,脚下踩着地面的细石子,漫不经心地来回摩挲。纯粹地觉得胃里犯恶心。
“……”程愿愿又说,“贴吧的事情我也很后悔。对不起,齐倦,还有郁老师。对不起。”
她突然间埋下头,站得笔直,显得很是正式。
谁还能真跟她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呢。
一锅牛奶粥,还是一张让俩人被骂烂的照片?
对不起是她该说的,一万句也不够。但是她再煎熬,也等不来那句没关系。
“知道了。”齐倦突然间觉得好笑,懒散倚着门框的身体离了门,站在阳光底下扬了扬手,“走吧。老师。”
后面的几天里,齐倦大部分时间都在学着画油画,也将另一间屋子打扫了出来。他在网上提前买了些置物架、玻璃瓶罐,又忙忙碌碌地找人订了些生物学实验器材。
距搬家过去第三天的时候,韩潇和左子明过来了一趟。这个时候高中部已经考完试,除毕业班之外都已放了寒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