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深长隐隐有了想法,他着急回去整理思路,便放下茶盏,对沈慈道:“既然还病着,那就好好休养,朕过些时日再来看你。”
说完他就急匆匆地走了,沈慈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眼眸里那些恭顺谨慎瞬间消失,他从地上站起来,有些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裴家在开春的时候就能回来了。
沈慈勾唇笑了笑,又伸了个懒腰。
刚与陆深长说了那么会的话他又有些累了,便准备再去榻上休息一会。
而在往房内走去时,他却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勉强稳住步子,沈慈按了按太阳穴。
不仅是头晕的症状加重了,连身体也有发晕发热的迹象。
沈慈又按了下太阳穴,忽然想到某种可能,心里一顿。
他连忙走到铜镜前,拉开点衣衫,果然就见自己锁骨处的那粒红痣,颜色已经秾丽到极致。
沈慈伸手碰了碰那粒痣,木着张脸:“小八。”
888捂脸:“别挣扎了宿主,该来的总会来的。”
沈慈深吸一口气。
算了,总要面对的。
他朝外喊了声:“方白。”
出了声,他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沙哑无力。
所幸方白一直在外边守着,闻声很快推门进来。
见到沈慈的脸色,他大惊失色,赶忙迎上来:“君后!”
眼前景象已经渐趋模糊,沈慈难受地扶着一旁桌子,弯腰咳了几声,沙哑道:“别声张,扶我去床上。”
——
刑部牢房。
如今刑罚查案方面,大理寺因由宋家掌控,姿势强劲,把司法审讯等权尽数揽了过去,刑部势弱,牢房也几乎只成了一个摆设。
但今天,刑部牢房里又传出了熟悉的惨嚎声。
几个刑部官员站在刑室外边,惴惴不安地听着里边动静。
如今刑部衰落,还留在这里的官吏都是些没有上进心,只想安稳度日的,他们互相对望一眼,都有些面无血色。
都传三皇子懦弱愚钝,不受陛下待见,可哪有懦弱之人会这么毫不手软地下酷刑。
在又是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嚎声过后,陆朔从里面走出来,折叠起一纸供词。
看来里边的人已经受不住招了。
他衣摆上都沾了血,那都是动酷刑时犯人身上溅出来的,一身血气,愈发显得他气质阴狠残戾,恍若阎罗上身。
有位刑部官员大起胆子,笑着迎上来:“臣在春香楼定了酒席,三殿下审讯一天也累了,不如与臣一同去用个饭可好?”
这位三皇子哪是什么懦弱愚钝不受待见,分明就是头蛰伏在暗处的狼,直觉让这位刑部官员想提前跟陆朔卖个好。
陆朔看了眼外面天色,摇摇头,语气冷淡道:“不了。”
他赶着回去见君父。
……
等陆朔回到永和宫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他没先去沈慈房间,而是在远点的厢房沐浴,把身上的血腥味洗去,又换了套干净衣服,确定自己不会惊到君父后,才走出来。
但等他走到沈慈房门前,却见门紧紧闭起。
陆朔迟疑了瞬,刚要抬手叩门,这时房门刚好打开,方白从里头出来,把一盆已经用过的水泼到地上。
看见陆朔,他还讶异了一瞬:“三殿下回来了?”
陆朔嗯了声,紧接着问:“为何房门紧闭?君父怎么了?”
“这个……”方白脸色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话。
陆朔皱了下眉,直接拨开方白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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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继子(六)
也不知是不是裴微雪这具身体太过虚弱的原因。
在起先的那股眩晕过去后, 沈慈首先感觉到的不是传言中情/欲难持,反而是疼。
非常疼。
浑身经络跟被火烧了,又似被滚刀狠狠碾过一样, 又麻又厉,仿佛整个皮肉都被大力撕扯开, 疼得他喘不上气来。
即便方白不断用冷水给他擦拭着身体, 但那股疼意也还是没缓解多少。
沈慈疼得浑身是汗,脸颊泛起潮红,但嘴唇却毫无血色, 忍不住地发出难受的呻/吟声。
方白看他那样子急得团团转,他也是哥儿,自然也清楚哥儿的热潮期有多难熬。
“君后,不如我去请陛……”
“闭嘴。”方白还没说完就被沈慈打断了。
沈慈闭着眼, 哑着嗓子费力开口:“这件事不准任何一人知道。”
方白都快急跪下了:“那君后您让我去请太医吧。”
“也不准。”
一旦去请太医, 那陆深长必然会知道。
他可不想和陆深长做。
实在难受得厉害,沈慈忍不住地蜷起身子,咬着牙, 整个身体都在打颤。
挨一挨,总能过去的。
沈慈想。
就像以前那样, 挨一挨, 总能过去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沈慈感觉整个人都快痛麻木了的时候, 耳朵忽然捕捉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又快又急, 大步朝自己这边跨过来。
冒出的冷汗已经黏湿了睫毛, 沈慈费力睁开眼往旁边看去, 就看见陆朔着急地朝自己走过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沈慈心底忽然就松了口气, 苍白无力地提了个笑出来。
——
陆朔刚一踏进房内,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那香味不像沈慈身上原有清淡的白茶花,更浓一些,也更甜腻一些,闻一下,便叫人心神一晃。
房间有屏风做隔断,屏风后边,有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混着这股香味传来。
陆朔脚步一顿。
一股奇怪的燥热升腾起来,他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一下,勉强按捺下去,然后顾不得其他,快步绕过屏风。
看见沈慈整个人都难受地蜷在床上,他皱起眉赶忙走过去,半跪在床边,声音怕惊着他似的轻喊:“君父?”
沈慈从喉咙里发出个难受的嗯,他勉强撑着床铺想坐起来,但刚支到一半,就差点倒下来,还好被陆朔扶住。
沈慈便也不动了,熟悉的怀抱让他感觉到了丝安全感。沈慈依着这个姿势窝在陆朔怀里,他呼吸微弱,声音也几乎低到听不见:“疼。”
“疼?”陆朔把他搂住,一下下顺着他后背,声音有些慌,“君父哪里疼?我现在就去让太医过来给君父诊治……”
“不用,”沈慈头抵在他胸膛上,难受地又把身体蜷了蜷,很轻地缓着气,“胃疼。”
其实哪里都疼,浑身血管跟疯了似的突突地跳,只是胃痉挛得更厉害些,好像要把皮肉都涨开了一样。
“那我给君父揉一揉,”陆朔还有些慌,他声音放低了点,手搭在沈慈胃上,“揉一揉就不疼了。”
沈慈双眼紧闭,慢慢点了点头。
少年人的体温高,手掌也带着暖意,极小心地按在胃上轻缓地揉着时,倒真平息了点胃里的痉挛。
但胃里的痉挛平息下去了,身上其余地方的痛意又明显了起来,沈慈抓着他胸口衣衫,整个人埋在他怀里,低低地喘气。
方白重新端了盆凉水进来,看见两人姿势,当即哎呦了一声。
这这这……这成何体统啊!
他刚要出声,就见三皇子眼神一厉,抬眸朝他看过来。
冰刀子似的。
仿佛自己要抢他东西一般。
方白一下被这眼神吓愣住了。
“陆朔,冷……”沈慈低咳了两声,拉回了陆朔的思绪。
陆朔收回目光,一手搂着沈慈低声安抚,一手将床上的被褥拿过来,把沈慈包住,手掌很轻地在他后背上一下下顺着。
身体里冷热交替,没一会,沈慈又挣扎了下,避开被褥,浅皱着眉:“热……”
“好,”陆朔低声,“君父稍等我一下。”他将被褥拿开,然后看向方白,“方公公,冷水。”
方白这才反应过来,也没心思再想合不合规矩,忙不迭地把手里端得一盆水递过去。
陆朔丝毫没有让他插手的意思,将毛巾浸湿,单手扶住沈慈,动作轻轻地给他擦拭。
沈慈累得眼皮都睁不开,仰头面朝他,感觉到凉意在皮肤上擦过时,睫毛颤动几下。
跟落在雪白宣纸上,轻轻扇动翅膀的黑蝴蝶似的。
因为连绵的疼痛,沈慈眼尾也变得绯红,挂着湿意,闭眼仰头看来时有种说不出的脆弱美感,仿佛献祭般。
四周还浮动着那股奇异的香味。
陆朔喉结轻动了下。
这是他的君父。
他手指蜷了蜷,给沈慈擦拭的手忽然停顿住。
说不清究竟是什么,仿佛被什么在心端上轻轻挠了下,带着几分说不起道不明的味道,轻飘飘的,又带着点酥麻。
还有些无端的燥热。
陆朔此时并未想明白此时的这种燥热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闭了闭眼,将这些杂乱的念头从脑海中排出去,然后继续给沈慈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