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只有张学士忧心忡忡。他既担心沈容辞所说属实,五皇子当真是不仁不义之徒,遇到危险就拿别人去挡刀;又怕是沈容辞胡言乱语乱攀咬,伤了同学的情谊,日后怕是他与五皇子两个都会被人议论。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他作为国子监的老师不愿意看到的。
“沈世子,我明白遭遇刺客之后多少会有些情绪激动,我们不妨先休息一下,静静心,再将前因后果说出来也不迟。”张学士道,“至于五皇子也同样,先请太医查看一下二位有无伤势,再慢慢将自己看到的告诉我们。我张雪涯定会将发生的一切如实禀告给皇上,让皇上为二位做主。”
张学士本意是想告诉顾迟渊,如果被冤枉了也大胆说出来,他会毫无偏袒地请皇上主持公道。
毕竟在他这个读书人的眼中,五皇子虽然病弱了些,没有母家支持还不被皇上看好,但文采策论俱佳,是几个皇子中数一数二的,平时待人也进退有度,不像是沈世子所说的那样。
反观这位沈世子,小小年纪说的话却是尖酸刻薄咄咄逼人,不像是君子为人。
张学士打从心底里,多少还是有些偏袒顾迟渊的。
谁知顾迟渊像是根本没听见他所说的这番话,依旧默不作声,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反而沈世子还在一旁继续道:“太医就不必给我看伤势了,张学士也不必多问什么,遭刺客就是遭刺客,赶紧派人去把贼人抓住才是正经,在这里问东问西有什么用?”
顾迟渊一听,就知道这只小老鼠色厉内荏地在逃避太医查探。
不知为何,他中了毒针,又被自己吓唬了一番,理应怕得哭爹喊娘;此时却不知为何,非但没有出现惊慌的神色,反而在拼命掩藏自己中毒的事实。
再怎么说,中毒之后肯定会想让太医仔细查看有无大碍,让太医尽快治疗才是人之常情。
这沈世子刚才还因自己中毒而忧心忡忡,怎么如今有太医在场,反而对此事闭口不谈了?
顾迟渊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看不懂这位沈世子了。
沈容辞数落完张学士,随即又露出了一副失望至极的神色,叹了口气:“我还是先回鸾翥台去多陪陪我姨母才是,否则还不知道下回遇到这种事是什么时候,更不知下次还有没有那个命活下来呢!”
沈容辞虽还想再趁机多骂骂顾迟渊,但到底还是小怂了一下,本着见好就收的道理,过过嘴瘾就想开溜。
谁知他还没走到楼梯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只见二皇子身边那位内侍顶着个红肿的老脸拦在他面前,表面恭敬行礼,实则皮笑肉不笑道:
“沈世子,还是留下来请太医看看吧,不然您要是出了什么好歹,到时候瑾妃怪罪下来,奴才们也吃罪不起啊。”
作者有话说:
顾迟渊:沈世子,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第13章
若说沈容辞之前只是隐约抓到了些头绪,但是对事情的概貌并不清楚,此时见这内官再三阻拦,哪里还能想不明白?
再结合二皇子之前毫不避讳地在自己面前对顾迟渊出言不逊,足可以见得二皇子非但对自己这个弟弟的轻视,还根本不怕别人知道。
想想看,青天白日就敢派来刺客暗杀皇子,还是在国子监内部的藏书阁,试问谁能有这样的胆量和底气?
二皇子也走过来,安抚似的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弟弟不要怕,有我在,那个歹徒定会被绳之以法的。”
好巧不巧,二皇子拍的正是沈容辞受伤的肩膀。
不过这会伤口处的灼烧感已经完全没有了,甚至被二皇子触碰的时候都没有任何感觉,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似的。
也不知系统给的什么药丸,如此神奇。
沈容辞抬头看向二皇子,见他神色温和,眉眼间没有丝毫的担忧之色。
他又越过二皇子看向后面,其他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都饶有兴味。
是啊,这些皇子都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如果见到刺客,怎么都不先离开这个危险之地,反而各个留在这不肯走,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戏呢?
这场闹剧是谁在针对谁,他们心知肚明。
并也司空见惯。
沈容辞也终于明白二皇子对自己说那句话的用意了:选择他,还是选择顾迟渊,你自己看着办。
选择二皇子,自然安然无恙,说不定还能跟着一起欺负男主;选择顾迟渊,那就只有跟着受欺负的份了。
——这不就是个炮灰反派大联盟吗!
二皇子还在温声关怀沈容辞身体状况:“你之前不还说自己感染了风寒?此时又遭遇刺客受到惊吓,这般放任你一人回鸾翥台,身旁都没个人照顾,我这个做兄长的也实在不安。”
撇去这油腻的话术,二皇子关怀人的态度还是值得认可的。
沈容辞看着二皇子的脸,在那一瞬间感觉自己找到了组织。
个人的战斗力是有限的,群众的力量是无限的。
沈容辞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做出了选择。
只见二皇子刚安抚完,那位原本似乎对一切都失望至极了的沈世子瞬间平静了下来,倨傲的神色中带了点推心置腹的真情实意:“多谢二皇子关心了。想来比起某些人,还是二皇子更懂得体恤人。”
这句拉踩着实精彩,虽说谁都能听得出沈容辞嘴里的「某些人」具体指的是谁,但在场除了二皇子的所有人感觉都有被冒犯到。
六皇子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了两个字:“狗腿。”
就连一旁的张学士都皱了皱眉:这沈世子也过于谄媚奉承了,小小年纪就懂得溜须拍马,丝毫没有将军世家的刚毅之风。
二皇子听沈容辞这么说,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沈弟弟信我就好。来,快先坐下,给太医瞧瞧吧。”
沈容辞心知这回是真躲不过了,于是顺从地点点头,坐在了内官搬来的椅子上。
太医连忙上前,跪在沈容辞面前行礼道;“得罪沈世子了。”
也是可笑,这太医先前是为了给五皇子看病才请来的,如今在二皇子一个眼神下,就完全将那五皇子抛诸脑后,居然优先给他这个外臣之子看病。
系统给的药丸药效奇佳,说不定这太医已经查不出什么问题。事到如今,只有假装自己从未受过伤了。
沈容辞面上表露处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嫌弃:“只一点,我不喜别人看我身体,更不喜人碰我,太医把过脉便是了。”
太医似乎对这种要求早已司空见惯,只应声道「是」,取出丝帕来盖在沈容辞白皙的手腕上,闭目查探脉象虚实。
“太医,沈世子情况如何?伤得可重吗?”二皇子似乎很紧张沈容辞的伤势。
太医面露难色。
沈容辞见状,松了口气。
看来自己赌对了。
“你这太医,二皇子问你话呢,怎么吞吞吐吐!”内官催促道。
“回二皇子……”太医支支吾吾,“沈世子这……心悸受惊,确实应该好好休养。”
“心悸受惊?那别的呢?”二皇子又问。
“这……”太医擦了擦汗,“微臣……会给沈世子开一副调理的方子,吃上三个疗程,便可痊愈了……”
言下之意,沈世子只是单纯受了点惊吓,其他屁事也没有。
众人看向沈容辞的目光里瞬间带上了些许鄙夷。
这沈世子刚才要死要活的,控诉五皇子在危难关头如何将自己用作挡箭牌,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替五皇子挡了多少刀、断了多少条胳膊腿呢!
谁知只是「心悸受惊」,连油皮都没破一块!
当真是个小题大做的作精,比后宫里那些想方设法争宠的妃嫔们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连二皇子的脸色都变了变,显然有些不敢置信。
不应该的……
二皇子很清楚今天派来藏书阁中的是哪一位。他就算不是自己手下最顶尖的刺客,身手也属上流,对付这两个毛头孩子绝不在话下。
他本意只是想给顾迟渊一点教训,教自己这个五弟不要妄图肖想崇宁公。沈容辞是他已经看中的棋子,他志在必得,就算得不到,也不容许落入他人手中。
所以当沈容辞也称病要留在藏书阁的时候,二皇子非但没有犹豫,反而认为这是个离间的好机会。
所以他特意吩咐过刺客,只伤沈容辞一人。
到时候只要在宫里稍微放出些流言,说五皇子为了自保拿沈世子出去挡刀……
谁知不等他自己放出流言,沈容辞自己在那里叫嚣得起劲,真是给他省了不少心。
只要太医再查出沈容辞身中剧毒,此事便是板上钉钉,他顾迟渊在宫里的名声也会一落千丈,连国子监那些所谓看好皇子「才情」的酸夫子们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再赠予沈容辞两瓶救命解药,何患他不心甘情愿为自己鞍前马后地效力?
可是……
为何沈容辞毫发无损?
难不成是奴才办事不利,没将他的布置传明白?
二皇子看了一眼内官,内官吓得两腿战战,差点直接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