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玉离笙可远远不如现如今这般风光。
浑身上下只披着一件红纱,根本什么都遮掩不住。
双脚还戴着金铃铛,一步一动,一步一响。琵琶骨都被铁钩子穿透了。
浑身血淋淋的,披头散发地往外咳血。
好像是一个漂亮玩意儿,被人吊在半空中,只能勉强用脚尖沾地。
身后是一面半人高的大鼓,鼓面上血迹斑斑。
全然都是玉离笙的血。
那些魔人本来就没什么礼义廉耻,魔尊更是心狠手辣,暴戾成性。
竟然让人用手臂粗的棍子,一下一下抽打在玉离笙的腹部。
玉离笙的身体便会不受控制地往后撞去,撞在鼓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也会应声发出痛苦的惨叫。
每次撞到鼓面上时,底下的魔人就会哈哈大笑,更有甚者,将大鼓放在玉离笙的脚下。
而后烧红了大鼓,如此一来,玉离笙迫于脚底下的灼热感,便只能在鼓面上跳舞。
可他又穿得太少了,跳起舞来艳丽得好似雪妖一般,什么都遮不住。
魔尊会坐在高位上,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询问,玉奴哭了没有。
如果没哭,就继续让人上刑。
让人抓着玉离笙的长发,往他嘴里灌各种不可言说的药粉。
在岳如风的印象中,玉离笙是从未掉过眼泪的。
但这些遭遇,足够让他从心底瞧不上玉离笙了。
更莫说玉离笙曾经是缥缈宗上下,公认的炉鼎。
听闻,若是有交好的修士去缥缈宗作客,若是瞧上了玉奴,当天夜里就能带下去,一度春宵。
甚至门中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但凡门中举行试炼,从中脱颖而出的弟子,便能尽情享用玉奴。
也有一些人,听闻玉奴乃人间绝色,为了一亲芳泽,而特意拜入缥缈宗。
那时的玉离笙,就跟街头三文钱一捆的大白菜似的,根本不值钱。
不过就是那些人手里的漂亮玩意儿罢了。
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活得跟狗一样。
哪里像现在这般,月朗风清,高高在上。
岳如风以为,但凡是个有点骨气之人,就该以死保全清白,而不像玉离笙这般,居然还敢抛头露面。
甚至还大摇大摆地跑去昆仑当了个什么奉天长老。
奉天二字,玉离笙竟然也配,简直可笑。
奉天之命,下凡当个可怜的炉鼎么?
岳如风第一眼见到玉离笙时,就对他极是不喜,总觉得此人很不简单。
面相阴柔刻薄,眼底寒光翻涌。
见玉离笙赖在这里不走了,岳如风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好似和玉离笙同处在一个屋檐下,都觉得很脏一般。
但毕竟碍于两宗之间的情分,岳如风也不好说话太过难听,只得忍着脾气道:“玉长老,我这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不方便同玉长老叙旧。不如,我让人带玉长老在周边转转,可好?”
玉离笙又怎么会不知道岳如风并不喜欢他。
不仅不喜欢,反而还十分瞧不上他。
从前,玉离笙没被别人喜欢过,也没真心喜欢过别人。
只觉得秦剑对他的好,来之不易。
他也曾经试图得到秦剑,就好像现在,他为了得到许慕言,而不惜一切代价。
可后来,终究觉得自己对秦剑并没有任何不一样的感情。
直到遇见了许慕言。
许慕言好像光一样,从天而降,把他整个世界都照亮了。
玉离笙倒也不生气,为了能窃取菩提子,他没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
甚至还笑了笑,故作听不懂人话,玉离笙道:“岳宗主,我近日新学了一首曲子,想弹给岳宗主听一听,以此,来化解你我之间的误会,不知岳宗主意下如何?”
岳如风才懒得听玉离笙弹曲子,只觉得此人胡搅蛮缠的。
若是让人知道,他同玉离笙私底下独处,只怕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可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岳如风即便看在秦剑的情面上,也不好直接拒绝,只好委婉地道:“我这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不如这样,等稍晚些,我再去寻玉长老,可好?”
哪知这个玉离笙就跟听不懂人话一样,自顾自地寻了个矮桌落座。
一挥衣袖,一架古琴蓦然幻化而出,玉离笙随意拨了一下琴弦,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笑着道:“那我今日便献丑了。”
岳如风见状,即便再不喜,也只能硬着头皮听了。
心道,等弹完了,就赶紧把玉离笙弄出去,在此耽误他处理门中内务了。
谁曾想,玉离笙所弹的曲子,邪门得很,调子时轻时重,时缓时急,时而像是高山流水,时而像是锦缎骤裂,珠落银盘。
而与此同时,岳如风感到头脑昏沉,他使劲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周围的景物也重叠起来。
“你……你弹的究竟是什么邪曲?为何……为何我使不出灵力来了?!”
岳如风终于察觉了事态的严重性,慌忙起身,可因为四肢无力,整个人重重地跌倒在地。
玉离笙置若罔闻,继续弹着曲子。
直听“铮”的一声,琴弦断裂,他才堪堪停手。
抬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岳如风,他还故作惊讶地道:“岳宗主,好端端的,何故行此大礼?”
“玉离笙!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岳如风没法使用灵力,咬牙切齿地道:“这里可是我华青宗!不是昆仑山!”
“我自然知晓,此地是华青宗,但那又如何?”
玉离笙笑意吟吟地起身,径直走到了岳如风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冷笑道:“此曲原是魔族的邪曲,用来蛊惑人心之用,后来,我加以改编,谱成了新的曲子。如何,这曲子听了,还不错吧?”
“玉离笙!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千方百计来此地,对我暗下毒手,到底想做什么?!”
“岳宗主不必动怒,你今日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过来救你的。”
玉离笙淡淡笑了起来。
抬脚碾在了岳如风的腿骨上,不轻不重地碾了起来,笑得极是春风得意。
“第一,你千不该,万不该,当众为难本座的徒儿!”
“第二,从你方才的眼神中,我看出了嫌弃,你在嫌弃我的过去。”
“第三,我听闻,你手里有一颗菩提子。”
岳如风对前两条都没什么反应,单单听到第三条,突然暴起,怒道:“你是来抢菩提子的?你敢!”
玉离笙哈哈大笑,脚下越发用力地碾着岳如风的腿骨。
用一种绝对居高临下的傲慢姿态,欣赏着脚下苦苦挣扎的岳宗主。
等笑够了,玉离笙才轻蔑地道:“我有什么不敢的?话可不要说得这般难听,我可不是来抢菩提子的,而是——”
微微顿了顿,玉离笙的姿态越发傲慢起来,眸色深邃得好似深山老林中的一眼清泉,炎炎夏日还散发着泠泠寒光。
“来同岳宗主换的,听闻,岳宗主膝下无子,是因为不近女色……既然不近女色,那势必就该近男色了。”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玉离笙!你敢!若是让你师兄知道,你竟然这般心狠手辣,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岳如风大声骂道。
玉离笙的神情淡漠,冷声道:“你说秦剑?什么同门师兄,真是天大的笑话,名门正派的弟子,也不过如此。什么狗屁不通的正道,我从未放在过眼中。他都自顾不暇了,焉能赶来救你?省省吧,趁着我心情尚可,交出菩提子,再跪下来,好好向我磕几个头,也许,我还能手下留情,饶你一命。”
岳如风咬牙切齿地道:“你做梦!像你这般心狠手辣,翻脸无情的刻薄小人,人人得而诛之!玉离笙,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哈,那就等着瞧,究竟是我先死,还是岳宗主先死!”
第一百五十三章 慕言在外花天酒地
玉离笙脸上的笑容渐失,忽然两手捏诀。
流光璀璨的命剑,蓦然幻化而出,在两手心间嗡嗡作响。
与其同时,玉离笙的周身灵气四溢,连听几声轰隆。
四周半掩的窗户,砰砰砰地合拢起来。
“我要让你,生不如死!和曾经的我一样,发臭,发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玉离笙的眸色越发泠然,一脚便将岳如风踢得正面仰躺着。
目光径直落在他的腹部上。
“岳宗主,其实有一点,你们都搞错了。我能有现如今这般毁天灭地之能,并非靠着与男人双修而成。”
玉离笙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劲风吹乱了他的额发,笑容越发灿烂起来,“而是曾经在菩提古树下参悟所成。我曾经身在地狱,心归佛门,至今不曾改变。”
“像是那菩提子,乃菩提树结果,取菩提果之心而成。许慕言死后,机缘巧合之下,我再一次寻得了菩提古树,只是可惜,树上无花无叶无果无子。再也无法给予我任何力量了。我便把菩提古树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