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佑德和邱源沿着巷子往西去,他们得去伙食营报到。
剩下赵秦一个人站在院子门口。他是文官,且身有残疾,需随时做好后援工作即可。
拿着鞭子的军官盯着赵秦瞧了两眼,沿着巷子走了两步,又甩了一记鞭子,喊道,“都出来,排好队形,准备作战。”
军官的身影消失在巷子转角,赵秦才松开紧紧攥着的拳头,嘴边挂着苦笑。随即抹了把脸,他告诉自己要振作起来。
战争的恐惧侵扰了士兵们整整一夜,直到天光大亮,有将士们通知敌人已经撤去,所有人紧张的神经才得以放松。
望着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安康扶着木枪,缓慢地挪动站麻的腿,脸上露出笑,“兄弟们,都回去吧。”
虎子拍拍屁股,向前蹦了一下,扶着安康小声道,“少爷,咱们也回去歇歇吧。”
陈子澈与虎子、安康三人回到居住的小院子里,赵秦已经烧好水,将昨夜的饭菜热了热,“快来坐着,我去拿筷子。”
赵秦拐着腿进厨房抓了把筷子回来,将打听来的事说给安康他们听,“昨夜毛子三万人来袭,幸亏咱们李将军一直没松懈。”
“据说来的三万个毛子,让炸药炸的到处蹿,点人头时,他们就跑了一千来个。”
“嚯。”虎子大大地咬了口馒头,“得亏在原来的线上又把地|雷往前埋了一里地。”
同一时间,徐昌明神色惶惶地坐在军帐中,一旁的纪迩陶正专心地处理公务。
徐昌明独自恓惶了一阵,瞧着一边似乎丝毫未受战争影响的纪迩陶,拉着声道“迩陶先生,如今军营中不安全那......”
纪迩陶闭了闭眼,心道,晦气,当初是这四体不勤的少爷吵着闹着要来边关立功,回京后好加官进爵。如今又因为战乱,觉得边疆不安全。
调整了心绪抬起头,纪迩陶一副波澜不惊地回道,“三公子放心,有炸药在,谅那些贼人也不会如何。”
“可,”徐昌明愁眉苦脸道,“这次毛子只来了三万,若是三十万,咱们的炸药还够用吗?”
纪迩陶一噎,心里巴不得徐昌明早日回京,这样他也好早日归家。如此,便劝道,“三公子此言有理。边关常年战事,不是稳妥地。”
徐昌明抚掌附和道,“正是!”“我这就写信给阿姐。”
“写什么信?”曹成掀开帘子进入帐中,他懒散地松松筋骨,毫不拘束地从徐昌明面前的盘子里拈了个小果子。
“阿成,此地不宜久留呀。”徐昌明瞧着自己的好兄弟,皱着眉头道“我这就给阿姐写信,说不定月底咱们就能回京了。”
“回京?”曹成挑起一边眉毛,大大咧咧地坐下,“要回你回,我不回!”
“怎么地?”徐昌明挨着曹成坐下,劝道,“阿成,边关不安全,咱们早些回去才是上策。”
“我不回,我要挣军功。”曹成将头偏向一边不理他,“我爹说了,要是我能在边关挣到军功,就让我娶柳家的小娘子。”
柳家的小娘子可是曹成的心上人。因着柳家家势一般,曹成他爹不许曹成娶柳家小娘子为正房。
曹成又是个一根筋的,当初就是为了这,才闹着要和徐昌明来边关挣军功。
徐昌明转到曹成眼前,曹成转头,徐昌明又跟着转到曹成眼前。如此反复三次,曹成才不转头。
他瓮声瓮气道,“昌明哥,你别劝我了。我下了决定了。”
“哎呀呀。”徐昌明跺了一脚,苦口婆心道,“我的好弟弟,挣到军功,咱们也得有命享受呀。为了军功丢了命可不值得。”那还不如在家做个不学无术被人瞧不起的纨绔。
曹成依旧坚持道,“昌明哥,你莫要多说了。我心意已决,势要挣下军功,迎娶柳家娘子。”
“曹公子。”纪迩陶跟着劝道,“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又何必......”
“大丈夫岂能贪生怕死。”曹成摇着头,大义凛然。“何况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好男儿当报效祖国。”
徐昌明一惊,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招猫逗狗不学无术的好兄弟吗?这两句话说的还挺有文采。
纪迩陶心里想道,跟着有志气的主子能在边关建功立业。可跟着徐昌明,那就是脑袋别裤腰上,时刻都得提心吊胆。谁还能想着挣功劳。
“昌明哥。原本在京中,我等素来被人看不上。连带着我爹都跟着吃过两回落挂。”
“上次的胜仗,咱们被圣上褒奖。我爹娘给我写的信得有这么厚。”曹成两根手指捏出一小段,脸上带着红光,“我长这么大,我爹从来就没这么夸过我。”
“我脑子不如大哥灵活,相貌不如二哥俊俏。肚子里又没几两墨水。我可是好不容易捞的这次机会。我不回去!”
“再说了,昌明哥,不说我,你原先在家什么地位?想想现在徐夫人徐老爷对你又如何?”
“待这次挣了实缺回去,嫂子还敢吆喝你么?”
这句话戳到了徐昌明的痛处。
他是家中幺子,自幼受家里宠爱。他爹是兵部尚书徐文渊,大哥在朝廷中担任要职,二哥经商,大姐是宫中的徐贵妃。几相衬托下来,又加上他胸无点墨,常年与京里一些纨绔厮混,放|荡了几年,后来便常常被教训。
到了娶亲的年纪,徐昌明却成了京里无人问津的对象。当时的兵部侍郎袁辉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勉强将小女儿袁明玲嫁到了徐家。
虽说袁辉在徐文渊手底下做事,可袁明玲却是个心高气傲的。在外人面前对他毕恭毕敬,关起门后却是瞧不起他。他心里不忿,袁明玲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瞧不起他。
后来他借酒浇愁,醉心烟花柳巷,着实让袁明玲跟着没脸了一把。
这次好不容易托阿姐求了圣上让他担任大将军的职位,原本就想着一雪前耻。让他爹娘瞧瞧,让那有眼无珠的袁明玲瞧瞧,他徐昌明可不是只知道趴在女人肚皮上的废物。
徐昌明闭上眼,咬着后槽牙,又睁开眼,眼中仍有犹豫,却道,“好,我们就留下来挣军功。”
纪迩陶心下叹了口气,晦气啊,嘴上劝道,“若是二位公子决心留下,不如与李将军交好。炸|药和地|雷的制作方法都攥在李将军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我来啦。
今天又是小长篇。
祝各位明天快乐哦!
第73章 寻短见
这一战,北疆战士伤亡极少。不过有几个人因为近距离战斗时被炸|药炸伤。有没了胳膊的,少了一只眼的,最惨烈的一个人缺了只胳膊还少了条腿,半个身子没了。
这些伤残士兵在养了半个月后,都被转移到安康所管的粮食营中。
宋振威郑重地拍拍安康的肩膀,“安康兄弟,咱们这些好兄弟就都交给你了。”
安康瞧着面前几个拎着包袱,眼带着迷茫的残疾士兵,喉头滚了滚,低声道,“放心。不会亏待自家兄弟的。”
几人身后还有两个士兵抬着担架,上面躺着那个没了半个身子的人。
虎子领着新来的几人在粮食营里安顿下来。
新来的人初来乍到,努力地与粮食营里的老兵交好。还要一个上赶着正巴结虎子。
只有那个缺了半个身子的孙五郎,一动不动地躺在担架上,像没了生气似的,躺在屋子的一角,瞧着有些渗人。
“五郎哥。”虎子大着胆子走到铺子旁叫了一声。
孙五郎轻轻地回道,“嗯。”
“咱们要去地里干活,跟咱们一起去瞧瞧吧。”
孙五郎平躺在床铺上,只转动脖子,瞧着虎子道,“你们去吧。”
“五郎哥,晒晒太阳,对伤口恢复有好处。”安康走进屋跟着一块劝道,“现在去地里不用自己个儿走路,咱们养了一群牛,都坐牛车去。”
废了劲将孙五郎抬上牛车,一直拉到田间。将他安置好后,安康交代虎子和宋石头煮了些鸡蛋。
安康将拨好的鸡蛋放在孙五郎手中,“五郎哥尝尝,咱们自己养的鸡下的蛋。”
在老板姓眼中,鸡蛋是好东西。孙五郎蒙上一层阴霾的眼里有了一点光亮。
他珍惜地咬了口鸡蛋,慢慢地嚼着,试图品尝出鸡蛋的美味。
“过些日子,等鸡再大些,咱们就能吃上鸡肉了。”这是安康自养鸡开始,第一次主动提到吃鸡肉。
陈子澈转头瞧见他头上冒了些汗珠子,随手盛了碗绿豆汤递给他。见到安康脸上的青紫比昨日颜色淡了些,陈子澈微微放下心。
安康穿着灰蓝色的粗布短打,随意坐在树荫下,捧着碗,大口地喝着绿豆汤。一点也瞧不出原先的少爷模样。
除了粮食营里增加了几个人,今天的日子与往常一样。在太阳偏西时,粮食营里的人赶着牛车,慢悠悠地回了军营。孙五郎还跟着一起说了几句话。
回到居住的小院,庞佑德早已做好了饭菜。赵秦在屋内写着稿子。
虎子蹿进院子里,将怀中藏着的三颗鸡蛋拿给庞佑德看,“晚上加个菜。”
“好哇。”庞佑德激动地大力拍着虎子的后背,“好些日子没吃肉了,嘴里淡的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