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可能是对这本小说的愤怒冲淡了穿书带来的恐惧,沈清池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一定要为原主报仇雪恨”。
正想着,站在旁边的男人开了口,他拉了拉沈母的胳膊:“算了吧,清池也还是个孩子,你这么刁难他干什么。”
“刁难?我这是刁难?”沈母瞪大了眼,“我让他跟他弟弟问好,难道不对吗?从望延进家门到现在,他一声不吭,甩脸子给谁看?你丢得起这个人,我还丢不起!”
沈清池寻声望向男人,这位一脸赔笑,看起来像个妻管严的中年人,应该就是沈父了。
他虽然没能把原著小说熟读背诵,但因为刚刚看完,对里面的情节还印象深刻,书中描述,这位沈父表面看上去是个专门和稀泥的和事佬,实际却是个笑面虎,和沈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沈清池”耍得团团转。
如果用一个合理恰当的比喻来形容他们,这夫妻二人就像两条狗,会叫的那条不咬人,会咬人的那条不叫。
此时此刻,“会叫的狗”正破口大骂,趾高气昂地对着他喷唾沫,甚至伸手一把推在他肩膀上:“沈清池,你真是让我老脸丢尽了!我没你这种儿子!”
沈清池被她这么一推,顿时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倒在地。
沈母似乎也没料到自己能轻易地推倒一个半大小伙子,不禁愣了一下,但紧接着,她又爆发出更加刺耳的怒骂:“你故意的是吧?你还跟我装!沈清池,我养了你十八年,你就对我这种态度?我让你叫人,让你懂礼貌,难道不是为了你好?到头来你就这么对我?没良心的东西,真是白眼狼!”
沈清池低着头,半张脸埋进头发的阴影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这段剧情他可记得清楚。
如果他没判断错,他应该是穿到了真少爷——也就是主角攻周望延被接回沈家的当天。
沈父沈母苦苦寻觅两年,终于找回他们失散多年的亲儿子,自然为他准备了一场接风宴,而他们养了十八年,一朝沦为养子的“沈清池”,只是因为在周望延进门时没及时跟他问好,就被沈母一顿数落,破口大骂,乃至动手打人。
沈母骂他没良心,骂他白眼狼,而实际上,原主从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养父母的事,反倒是他们,揪住原主一丁点小错就不依不饶,好像他有多么十恶不赦一样,把原主贬低得一文不值之后,还要补一句“我是为了你好”。
可见,原主在这个家中的地位早已经跌至谷底,甚至家里的佣人还能从沈父母那里讨个笑脸,而他们对养子沈清池,只有冷眼与责骂。
不过因为沈清池不是亲生的。
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母子情谊,宛如一场笑话。
沈清池深知在周望延住进沈家后,原主的处境变得有多凄惨,如果他不想沦落到和原主同样的下场,必须立刻逃离这个家。
就在今晚。
如果今晚他不走,可能就再也没机会走了,会像原主一样,被永远困在沈家这金碧辉煌的囚笼里,被迫为真少爷献出一切,最终抑郁而死。
他脑子里思绪电转,而正在这时,门口方向突然传来脚步声,一道低沉的嗓音懒洋洋地响起:“我来的不是时候?不过,好像赶上了一出大戏。”
这声音似笑非笑,像是漫不经心:“这么多人合伙欺负一个小孩儿,还真是绅士啊。”
第2章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或者说听到这句“台词”的瞬间,沈清池精神一振。
虽然他背对着门口方向,没有看到来人的脸,但从这三言两语间,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
沈放。
原主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叔,沈父最小的弟弟,也即小说中最大的反派。
当然,这个“反派”是相对于周望延来说的,在沈清池看来,沈放所做的一切简直是替天行道,这部小说中他能看得顺眼的角色,除了假少爷“沈清池”,也就剩下这个反派沈放了。
沈放其人,看上去自由散漫、风流成性,貌似是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享乐的大龄纨绔,对那些豪门争夺全无兴趣,而实际上,那些全都是他伪装出来的表象。
真正的沈放韬光养晦十几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将整个沈家搅得天翻地覆,手段果敢狠绝,直接将沈家夫妻送进监狱,沈家偌大的基业,就被他一人独揽在手。
沈清池看小说看到这里的时候,还狠狠地爽了一把,可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却让他大跌眼镜——作者为了突出主角周望延牛逼,强行给沈放降智,居然写他因为念及和周望延的一点叔侄情分,一脚踏进对方漏洞百出的圈套,被这个便宜侄子一刀捅死了!
开什么玩笑!
沈放把自己亲大哥送进监狱时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会在乎一点所谓的叔侄情分?
还是以捅死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
哦他差点忘了,五毒俱全的法制咖主角周望延,不光囚禁虐待逼死“沈清池”,冒名顶替他上大学,身上还背着自己亲叔叔的人命。
看到沈放被周望延捅死的时候,沈清池简直气笑了,他估计是作者把沈放写得太强,结果收不回来,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扳倒他,所以只能安排主角用“捅死”这种傻子才会选择的方式,强行让沈放下线。
更离谱的是,这段剧情的评论区居然没有一个人骂降智,而是全在欢呼“死得好”。
现在想想,那些不和谐的声音应该都和他一样,被删评禁言了。
或许是因为沈放收拾过原主的养父母,又或许是他死得太过冤枉可惜,总之沈清池对这个角色很有好感,几乎在他出现的同时,内心已经做出了决定。
那个低沉散漫的嗓音再度开口:“我想大哥邀请我来参加接风宴,不是特意来给我展示你们是怎么吵架的吧?”
“啊,小放啊,那个……你误会了,”沈母终于收起自己的尖酸刻薄,换上一副笑脸,“清池他刚才不小心……”
“我妈她不是故意推倒我的。”沈清池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少年清澈的嗓音格外清晰,他自己从地上爬起身,指尖轻轻在眼角擦拭了一下,拭去一滴并不引人注目的眼泪。
沈母的脸上划过一抹尬色。
“是我太不听话了,总是惹她生气,”沈清池低着头,续上自己的话音,语调竟有些哽咽,“是我心胸狭隘,嫉妒望延弟弟,所以故意没叫他,让小叔看笑话了。”
他说着转向周望延:“望延弟弟,对不起,我不该对你那么冷淡,希望你能原谅我的不礼貌,还有,欢迎回家。”
周望延哼了一声,那张样貌与沈清池截然不同的俊脸上挂着不加掩饰的挑衅意味。
“……嗐,清池这孩子也真是的,哪有他说的那么严重,”沈父满脸堆笑地开了口,“都是孩子嘛,小打小闹很正常,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清池不适应也很正常。没事啊清池,你跟望延弟弟多相处几天就熟悉了,你是哥哥,多包容他一点,好不好?”
沈清池乖巧点头。
沈放抱着胳膊站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对貌合神离的父子,他视线从沈清池脸上扫过,只见这精致漂亮的少年红着眼尾,眼眶里还沁着一点潮湿,似乎在强忍泪意。
像只受了欺负的小兔子。
察觉到他的注视,沈清池也回过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简直……和小说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沈放的外表要比实际年龄显得更年轻些,却又有着成熟男人式的英俊,唇角总是微微勾着,脸上时常带笑,他用那种漫不经心的眼神看人时,透出对一切置身事外般的懒散。
然而他左眼眉骨处的一道伤疤冲淡了这种懒散,伤疤从眉峰一直斜切到眼尾,他笑着的时候还好,一旦不笑了,眉宇间就会平添一股不容冒犯的冷厉。
沈清池还记得原著中的描述——【沈放像是一把藏于鞘内的利刃,没人知道这把利刃什么时候出鞘,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利刃出鞘,必定见血。】
匆匆一瞥间,他从对方那饶有兴致的眼神中感觉到了审视。
沈清池移开眼。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开饭吧?”沈父——沈敬笑盈盈地去搭弟弟的肩膀,亲切地寒暄起来,“小放啊,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今天一定陪我多喝点。”
他们两人先走,沈母朱正娟陪着亲儿子周望延,只有沈清池独自落在最后。
之前发生的那场闹剧貌似已经落幕,但熟读原文的沈清池知道,其实它才刚刚开始。
这顿接风宴,几乎是决定原主命运的“最后的晚餐”。
他今晚必须逃离沈家,宴席结束后,是最好的机会。
几人到了宴会厅,虽然沈清池知道沈家是豪门,但亲眼看到和小说里描述一模一样的装潢时,还是有些震惊。
宴会厅的餐桌是张能够坐下十六人的长条大台,实不实用不知道,反正气派是足够了。
沈敬招呼着沈放率先落座,沈清池回忆了一下——小说中描述,沈母让原主坐在了周望延旁边,正是因为坐得太近,让周望延盯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