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中,主视角一直在周望延身上,并没什么机会切进沈放家,唯一一次有关于这里的环境描写,还是在周望延持刀行凶的时候。
沈清池在一楼逛了一圈,最直观的感觉就是,这屋子太空旷了。
没有管家,没有保姆,根据生活痕迹来看,只有沈放一个人住。
都说沈放是个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可这家哪像一个纨绔该有的家,连鞋柜里的拖鞋都只有沈放一个人的尺码,穿在沈清池脚上大得不行,走起路来拖泥带水。
看样子,沈放应该从没往家里带过任何人。
沈清池又溜达到厨房,打开冰箱,看到里面有不少新鲜蔬菜,可见这个家里经常有人做饭。
沈放没雇保姆,那做饭的只能是他自己。
除此以外,沈清池还在冰箱里发现了一瓶牛奶,是那种玻璃瓶的鲜牛奶,他拿出来看了看,生产日期是昨天,应该是今早送到的。
这种牛奶的保质期一般只有三天,当天送到当天饮用是最好的,今天沈放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喝,如果放到明天,口感可能会打折扣。
于是沈清池很不客气地把牛奶打开来喝了,反正明天还会送到一瓶,沈放也不会没得喝。
沈清池拿着牛奶回到客厅,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可吃,没找到别的,只在茶几下面一层发现了一袋核桃。
他没什么兴趣,又给原封不动地放回去了,一抬头,看到桌面上还有一对核桃。
不过这核桃明显不是用来吃的,应该是用来盘的,看核桃的包浆程度,恐怕盘了好几年。
这个沈放……喜欢喝牛奶,爱好盘核桃,还每天自己做饭……
无论哪一样,都和“风流纨绔”几个字不沾边。
沈清池没敢动那对核桃,拿着牛奶进了卧室。
*
凌晨三点,沈放被生生疼醒了。
手臂的疼痛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这种连绵不绝的痛楚让他有些烦躁,他坐起身来,拧紧的眉头笼罩着一片阴霾。
被沈清池一搅,他居然忘记吃药就睡下了,当时他刚洗完澡,加上酒劲麻痹了痛感,忽略了身体的不适,现在酒意已消,疼痛便更加疯狂地卷土重来。
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一盒止痛药,打开却发现里面是空的,又不死心地找了找其他地方,依然一无所获。
他十分烦躁地把空药盒扔进废纸篓,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条缝,外面雨还在下,雨势不减,窗玻璃上全是斑驳流淌的雨水。
他半张脸映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中,眉骨处的伤疤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厉,他沉默地注视了片刻之后,这才转身下楼。
一楼十分安静,沈清池已经睡了,沈放打开客厅的灯,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翻出几盒药来。
他先把止痛药吃下,又拆了一盒膏药,非常熟练地往胳膊上贴了三贴,将那些狰狞的伤疤完全遮住。
随后,他拿起一卷弹性绷带,一圈一圈地往手臂上缠,从手肘一直缠到手腕。
小臂胀痛不已,酸得连活动一下手腕都很困难,手指已经不太听使唤了,火燎般的疼痛感顺着神经和骨骼不断串行,这让他忍不住想起六年前的那个雨夜,他护着沈敬逃离仇家追杀时,被砍伤手臂时的痛楚。
他还记得沈敬当时的眼神,那只笑面虎的脸上露出极为罕见的错愕,他好像没有料到弟弟会舍命相护,就像他没有料到他是故意挨的这一刀。
沈放冷冷地勾起唇角。
他站起身,走向沈清池睡觉的卧室。
沈敬的儿子,闯进了他家。
像猎物主动闯入猎食者的地盘。
卧室门轻掩着,没有关严,沈清池似乎对他十分信任,在经历了差点被周望延闯入房间后,居然还对他不设任何防备。
不过是在饭桌上替他说了两句话而已。
这少年人的心思未免过于单纯,晚宴前他们见面时,他还以为沈清池说出的那番话是故意的,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也对,他这个侄子向来都是这种性格,乖巧得近乎软弱,真诚得近乎愚蠢,也正因此,才会任人欺负。
甚至连第一天回到沈家的周望延,都能肆无忌惮地踩到他头上。
沈放推开门,客厅的灯光照进房间里。
少年已经睡熟了,不知道是热还是什么原因,被子不好好盖,胳膊腿都露在外面。
沈放看着那截细痩的小腿,在灯光下更显得白皙细腻,踝骨突出的轮廓格外清晰,脚背优美的弧度延伸向圆润的脚趾,指甲泛着微微的光泽。
他视线停留了一会儿,眉头皱了起来。
目光顺着少年的腿缓缓上移,经过他因为衣服撩起而露出一截的腰,最后锁定在完全没盖被子的胸口。
沈放眉头皱得更紧了。
房间里忽然吹进一阵湿冷的风,他偏过头,发现阳台窗户居然没关。
他搭在门框上的五指紧了又紧,像是终于忍无可忍般,大步跨进了屋内。
一把将团成麻花的被子展开,把少年从脖子到脚严严实实盖好了,被角压平,又关好正往里渗雨的窗户,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随后他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第4章
第二天早上,沈清池几乎是被热醒的。
他看着身上被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以及卧室紧闭的门窗,一脸惊恐。
谁干的?!
他昨晚睡觉前,特意把被子掀开,大半个身体都露在外面,还特意开了门和窗,想让下雨天穿堂而过的凉风把自己飕感冒,如果他发烧了,就能顺理成章地赖在沈放家。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沈清池面容扭曲了,他爬起身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皮肤一片清凉,别说发烧了,甚至还有点出汗。
家里除了他就只有沈放,所以是沈放给他盖的被子……嗯……
沈放大半夜的爬起来给他盖被子?
沈放……盖被子……
沈清池难以置信,一脸呆滞地爬起来洗漱,洗完脸离开房间时,开门就闻到了扑鼻的香气。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沈放从厨房出来,解下围裙放在一边,把刚刚煎好的鸡蛋和培根端上桌:“吃饭。”
牛奶、核桃、围裙……沈清池心目中沈放的形象正在渐渐崩塌,又重新树立。
沈放对于他的震惊并没有任何反应,自顾自地坐下来,把桌上一瓶鲜牛奶推到对方面前:“喝吧。”
今日份的牛奶,只有一瓶,因为低温储存,瓶子上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沈清池连忙摆手:“不,不用,我昨晚喝过了——冰箱里的那瓶,我看今天过期,所以就……”
他把牛奶推还给沈放:“这个还是你喝吧。”
见他拒绝,沈放也不坚持,开始给自己夹三明治:“吃完饭你就走吧。”
沈清池:“……”
还真是一刻也不想让他多待。
既然不想留他,又为什么要给他盖被子啊!
计划遭到破坏的沈清池说不上是什么心情,默不作声地拿起一片面包,面包似乎是煎过了,闻起来非常香。
他瞄了一眼沈放,完全按照他的顺序依次放上芝士片、培根、番茄片、鸡蛋以及生菜,最后再盖上一片面包。
他还从没吃过这么丰盛的三明治呢,也不知道原主吃过没。
两人各自吃饭,一时无话,沈清池偷偷打量对方,看到他右手一直缠到手腕的绷带,膏药的味道比昨天更加浓烈,已经到了早饭的香味也掩盖不住的地步。
刚才他一番动作,不论是端盘、握筷,都用的左手。
沈放该不会是……昨晚疼得一宿没睡着,所以才半夜起来看他,顺手给他盖了个被子吧?
如果是那样,对他的态度这么冷淡也就可以理解了,任谁被病痛折磨的时候脾气也不会好,不会愿意和本就不熟悉的人多说话。
沈清池想着,最后试探了一下:“那个,叔叔,我……”
沈放掀起眼皮看他。
那双黑眸幽深,透出毫不掩饰的冷意,吓得沈清池一个哆嗦,立刻闭了嘴。
他赶紧低下头,安安静静吃饭,再不敢多说一句话,等到早饭结束,沈放起身准备收拾桌子的时候,他才跟着起身:“叔叔,我……”
沈放瞥向他,好像不想从他这听到任何恳求,沈清池硬着头皮道:“我是说,我帮你刷完碗再走。”
沈放指尖一顿,沈清池顺势从他手中抽走了盘子。
他手脚麻利地把碗筷端进厨房,开始刷碗,沈放则双手环胸倚在厨房门口,凝视着他的背影。
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走开。
沈清池刷完碗,从厨房出来时,看到沈放正坐在沙发上,拿着那瓶鲜牛奶,喉结滚动,咽下了最后一口。
喝完牛奶,他心情似乎也跟着好了一些,把玻璃瓶放在茶几上,冲沈清池一挑下巴:“走的时候,顺便把这个放在门口的奶箱里。”
“啊,好。”沈清池果断应下,拿起玻璃瓶,连同他昨晚喝的那个一并清洗干净。
他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对沈放道:“叔叔,那我走了?”
“嗯,司机在外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