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这孩子还全无戒心,天真单纯得可怕,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处在怎样的险境当中,他要是对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实在很有负罪感。
沈放自认为虽然他在外界风评不佳,但骨子里尚且是个人,做不出占侄子便宜的流氓举动,于是他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没什么,我是说……像我刚才给你演示的那样就好。”
“这样吗?”沈清池重新低头,开始认真仔细地刷核桃,“怎么刷出这么多粉末,不是坏了吧?”
“不会,”沈放又递给他一把软毛刷子,“用这个把粉末刷掉。”
沈清池依言照做,沈放看着他专心清理核桃的模样,忍不住在内心叹气。
这孩子也太不设防了,这种性格,要是留在沈敬那里,肯定被那父子两个吃得骨头都不剩。
那个对他虎视眈眈的周望延,除了要顶替他的身份之外,说不定还会对他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沈家人的脾性一向如此,从骨子里就是坏的——包括他自己。
在周望延眼中,这样乖巧漂亮又软弱的少年,实在是很适合囚禁起来,当个金丝雀的。
沈放将视线从沈清池身上收回,起身想去冷静一下,却听对方道:“叔叔,我……”
沈清池欲言又止,沈放回过头来:“什么?”
“我是想问……”沈清池咬了咬嘴唇,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录取通知书的事,叔叔究竟打算怎么办?啊……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我也知道这样缠着你问很不礼貌,可……可这件事对我太重要了,对不起。”
他慌张地为自己辩解,好像生怕被责骂一样,声音微微颤抖,甚至不敢和他对视。
沈放沉默地注视着他,过了很久,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忽然回想起自己曾经救过的一只小猫,在下雨天被发现的,瘦骨嶙峋,浑身湿透,他一只手就能将它托起来,明明在害怕,却还是要努力向他乞食。
他喂了它一点吃的,小猫便对他放下了防备,对他呼噜呼噜,给它洗澡也不叫不闹,完全由他拿捏了。
小动物,永远是这么单纯。
沈清池也一样。
于是他道:“你大可不用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录取通知书本来就是你的,成绩是你考出来的,想上大学天经地义,我不过是尽我所能给你提供一点帮助,帮你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我想但凡是个有点良知的人,都会这么做吧。”
他说着重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唇边勾起一抹笑意:“说到办法,我的确有一个,不光能帮你拿回录取通知书,还能让周望延吃点苦头——你想不想听?”
第9章
沈清池愣了一下,点点头。
他暂时放下手里的核桃,压低声音道:“叔叔有办法帮我找到录取通知书?”
“找?”沈放轻轻一哂,“沈家那么大,想藏一份录取通知书可太容易了,你上哪去找?”
沈清池听了这话,不免有些着急:“那要怎么才能拿回来?”
“当然是让他们主动把东西交出来,”沈放不紧不慢地说着,从容不迫地给自己续了杯茶,“他们私藏你的录取通知书,是为了给周望延用,既然要用,就迟早有把它拿出来的一天。”
“叔叔是说……”沈清池好像懂了什么,眼中重新有了光亮,“开学报到的时候?”
沈放点头。
“可是,”沈清池有些犯难,坐立难安地搓着自己的手指,“等到那天,会不会有点太晚了?沈敬都派人监视我,肯定不会放我去学校的,万一被周望延报到成功,那就……”
“放心,这种程度的监视我还不放在眼里,我有办法让你顺利离开这栋别墅而不被发现,至于学校那边……”沈放语气玩味,“好巧不巧,我和青大的校长有些‘交情’,可以带你去见他。”
听到这话,沈清池是真的有点惊讶了——沈放居然认识青大校长?
虽然原著里曾经提到过,沈放韬光养晦的这些年,偷偷发展了很多人脉,却并没说过他跟青大校长有什么交情。
沈清池微微睁大双眼,又是惊讶又是惊喜:“叔叔和青大校长是朋友?”
“朋友嘛……也不算,”沈放说得模棱两可,似乎不愿细聊,“别问那么多了,总之我带你去见他,以他的性格,是不可能对这事坐视不理的。人总是会先入为主,我们告诉学校你的录取通知书被偷了,周望延顶替你去报到时,自然会引起学校重视。”
沈清池连连点头,但很快又产生了新的忧虑:“可是……叔叔认识青大校长的话,那沈敬会不会也认识?他们这么自信能让周望延顺利顶替我,不会和学校那边……”
“他?”沈放似乎对他的担心不屑一顾,“他要是真有这本事,何必大费周折让周望延顶替你呢,直接让学校帮忙造假岂不更好?直接把录取通知书上的名字和照片换成周望延的,不比偷你的身份证冒充你更彻底些?”
沈清池想了想,觉得也是,当时他看周望延去学校报到那段看得太生气了,翻得很快,没怎么留意细节,不过他隐约记得,沈父母是买通了辅导员和系主任,校长的话……貌似没提起过。
不过也对,青大再怎么说也是数一数二的名校,要是从校长那里就烂了,这个小说世界岂不是彻底完蛋了?
那些作者没有写到的设定,居然还是在遵循逻辑的。
“先休息几天吧,等监视我们的人放松警惕,我带你去见校长。”沈放说,“这几天,垃圾你负责扔,碗你负责洗,其他的活儿你随意,重点在于让外面的人看到你被我使唤,明白了吗?”
沈清池点头:“明白了。”
“哦对了,核桃别忘了盘。”沈放说完便站起身来,径直上了二楼。
沈清池看着他的背影,心说叔叔心里最在意的果然还是核桃。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刷了一天核桃,刷到手都疼了,总算是把核桃表面清理得差不多,去掉那些白色粉末以后,核桃居然呈现出了一点光泽。
别说,还挺有成就感。
时间已经是晚上,沈清池拿着核桃在灯光下左看右看,余光忽然扫到有人影在动——沈放从二楼下来,身上只松松垮垮地扎着一件浴袍,边走边用毛巾擦头。
他经过客厅时,扫了正在观察核桃的沈清池一眼,从茶几上拿走一盒膏药,转身准备离开,又不知道为什么停下脚步:“别盘了,早点睡觉。”
沈清池疑惑抬头。
睡觉?
现在?
这才刚不到十点,这么早就睡觉,这是什么老年人作息?
他视线看向沈放手中的膏药,忽然灵机一动,忙叫住他道:“叔叔……手还疼吗?”
“你这么关心我干什么?”沈放回过头,“好多了,老毛病而已,不用总放在心上。”
“叔叔不是说,做戏要做全套吗,”沈清池似乎有点紧张,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那是不是也包括,使唤我……嗯,照顾你?”
“你?照顾我?”沈放一挑眉,笑了,他将沈清池上下打量一遍,“沈家小少爷会照顾人?这还真是新鲜。”
他语调低沉懒散,带着笑音,听起来便是十足的揶揄,沈清池瞬间红了脸颊,支支吾吾道:“我……我可以的,我可以帮你……嗯,揉揉。”
“揉揉?”沈放模仿着他的语气,“揉什么?”
“就是……”沈清池看向他的右手,“疼的话,揉揉会好一点。”
少年脸红的样子实在有趣,沈放又想捉弄他了,一个没克制住,脱口而出道:“这个揉啊……我还以为,你想帮我揉哪里呢。”
沈清池迷茫地看着他:“哪里?”
“唔,”沈放不小心在侄子面前耍了个流氓,被他这单纯无害的眼神一盯,顿觉自己又不太做人了,忙正了神色,在沙发上坐下,冲对方伸手,“你这么想的话,满足你也不是不行。”
因为洗澡,他已经把膏药揭掉了,胳膊上的伤疤便完全裸露在空气当中,沈清池看了一眼,虽然有心理准备,却依然觉得触目惊心。
伤疤从手腕往下十公分的位置,一直延伸到靠近手肘,他记得小说里描述过伤口很深,切断了神经,伤到骨头,加上当晚下着雨,沈放护着沈敬一路躲藏,也没能及时治疗,等到终于逃过一劫,去医院治疗时,手都已经没知觉了。
后来,深受感动的沈敬花了大价钱给弟弟治伤,可惜再先进的医疗手段也不能让他恢复得完好如初,神经是接好了,却也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沈放被迫从右撇子变成了左撇子。
沈清池看着那道伤疤,一时竟愣住了,直到沈放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不是要揉吗?害怕了?”
“没……没有!”沈清池连忙回神,伸手轻轻触碰了他的手臂,指尖小心地在疤痕处划过,“真的……不疼吗?”
或许是刚洗完澡的缘故,沈放体温有些高,沈清池的指尖擦过时,他感到一丝凉意。
明明伤疤处的皮肤并不敏感,他却莫名有种要起鸡皮疙瘩的感觉,这种轻描淡写的触碰就像是被一片羽毛扫过,痒且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