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了一眼原茵,这才出了门。
许久之后。
云卷云舒,晴空万里。
屋内突然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关州猛地回首,推门,师尊!
只见顾琅清正倚靠在床栏上,唇角沾染了一丝殷红的血渍。
另一旁,躺着的原茵悠悠转醒,正揉着眼睛坐起身子。
顾琅清这才仔细看了看二人,长相变化不大,依旧是从前的模样,只不过脱开了以往的青涩,看起来更加成熟了。
原茵从前的两个小辫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秀的高马尾,十分意气风发。
他敛下眼皮,说道,“醒了?”
原茵揉着自己的脑袋,明显还不怎么清醒,他先看了看关州,又转头看了看顾琅清,喃喃道:“师尊?”
顾琅清道:“嗯?还没睡醒? ”
原茵不假思索道:“啊……醒了醒了,师尊你怎么那么白?”
“什么白!”关州健步冲上前来,一把抓住原茵,“快谢过师尊,师尊那是为了救你取了自己的生命力!”
“啊?”原茵被拽着一起跪在地上,被迫对着顾琅清行了一个大礼。
顾琅清眯了眯眼,早已把嘴唇上的血渍擦干净,他无所谓地笑了笑,上前把人拉起来:“若当真要说,应当是我对不起你们才是,这是师尊还你们的,况且,保护弟子,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顾琅清起身的时候,果真一阵胸腔闷痛,他强行压抑着,卷起衣袍坐下,又斟了三杯茶,屈起指节敲了敲桌面:“过来呀,坐。”
顾琅清的指节映照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消瘦透亮,他把茶盏推向另外两个人坐下的地方,温柔地说道:“那现在,我们都来说说,这些年,你们经历了什么?”
——
另一边。
封无境观察着顾琅清的恶灵魂,见他饮下酒后似乎身体也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便将信将疑地小抿了一口。
随即,顾琅清与封无境一同搁下酒盏,再拿出手心的钥匙,不知默念了什么法诀,眼前的景象竟是突然一变。
封无境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顾琅清,又扫视了一圈四周,勉强抿了抿唇,手臂自然地搭上顾琅清肩膀,不得不感慨蚩沧做的宫殿真是精巧。
这里光线阴暗,雕塑古怪的妖兽纷纷呈列四周,朝着二人张牙舞爪地尖叫。
滴答。
隐隐约约的声响从墙角传来,顾琅清冷笑一声,推开封无境搭在自己肩膀的手臂,转头看向声源处。
与外面滴着清冽醇酒的墙壁一样,这里的墙上也悬着几个巨大的酒壶,从中滴落的是赤红色的液体。
顾琅清很是嫌弃地别过视线,向前走了几步,岂料身后的封无境跟的迅疾,如影随形地又贴在了他的身后。
顾琅清道:“蚩沧,我们到了,你在哪。”
封无境依旧不怀好意地笑着看向顾琅清,食指指节抹过顾琅清脸颊,贴近他岔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你说,你要是魂魄合并了,还会记得我们发生过什么吗?”
顾琅清皱紧了眉,迅速后退一步,避开他的动手动脚。
二人分明什么也没发生过,却被这么一句话说的平添了几分暧昧气氛。
顾琅清怒视着封无境:“你适可而止。”
封无境低笑一声,无辜地摆了摆手。
四周的滴答声响越来越快,像是昭示着来人的即将到来。
这会,封无境也不得不凝神对待了,他看着前方,用一种极其轻蔑的语气说道:“我们到了,蚩沧,你费劲千辛万苦把我们拐来这里,这会又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着不出来——有意思吗?”
果然,这话说完,二人跟前霎时闪过一阵飓风,裹挟着一道人影,站立在了身前。
男子容颜不老,青春永驻,依旧保持着二十来岁的年纪,长得也还算英俊,朝着封无境扬了扬下巴。
倒是与封无境记忆中的面容别无二致。
封无境陡然眯了眯眼,好笑地端详着眼前熟悉的面孔,看了半天,又亲昵地走上前去,拍了拍蚩沧的肩膀。
他低下头斜视着人,赤红色瞳孔里漾出诡异的光芒,身后一袭红袍随着动作带出阵风。
伴随着耳畔不远处的滴答声响,以及若隐若现的喑哑之声,封无境勾起一个笑容。
“魔尊大人,好久不见啊。”
“不敢当,不敢当。”蚩沧也不躲不闪,没有动作,任由着封无境在他身侧试探,“你才是魔尊大人。”
“我?”封无境嗤笑,随即点了点头,“是,我是魔尊大人,你,不过一个赝品罢了。”
蚩沧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低下头轻轻笑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死过一次的人了,你怎么还是一样的暴脾气。”
“什么?”封无境听了这话,语声陡然有些颤抖,他瞳孔微缩,“你知道什么?”
“封无境。”
这一句却是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顾琅清唤出来的。
封无境就这么背对着顾琅清,半仰着回过头,“叫本座做什么?”
蚩沧笑了起来,“是这样,这次从邪神大人手里抢人,我也很是后怕。不过,相信我,我把你们叫来,一定是为你们好。”
封无境冷笑着说道:“本座很荣幸,我也想听听你到底是怎么长生不老的。”
“不不不,这不重要,”蚩沧摆了摆手,“难道——你不想知道,你失去的记忆,到底是什么吗?”
顾琅清忽然上前,拔出腰间的剑,直指着蚩沧的咽喉,“你把他的药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药?
封无境这回认认真真地转过身,语气中是明显的不信:“顾仙尊对我好上心啊,真的没有一点别的目的?”
蚩沧看了看指在自己身前的长剑,挑眉道:“也难为你半个魂魄还使剑,不过也是,天乾仙尊武器多——亢龙弓,跃渊剑,还有,无影刀,灵魂会分离,武器可不会,那么,天乾仙尊,跃渊剑在你这里,无影刀和亢龙弓是在你另一个魂魄手里吗?”
顾琅清竟也轻轻地笑了一声,“这个不劳您费心,您只要交出药就好了。”
“别急嘛,”蚩沧一掌抵开了跃渊剑,“我们先来聊聊——”
封无境打断道:“聊聊本座的记忆。”
“不错,”蚩沧拍了拍手,转过身,“嗯,我们来聊聊——”
“你闭嘴!”顾琅清竟是把剑直抵向了蚩沧的后心!
封无境在一旁冷漠地看着,蚩沧走在半路,感受到身后剑芒气息才迅速回身,制服了顾琅清,又把顾琅清一掌推开。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毫无停顿。
“区区半个魂魄,怎么敢和我叫嚣?”两次被打断,蚩沧面上也没有半分不满,他脚步不停,走出一定距离后,才转过头来,展示出一个甜蜜至极的笑容,对着封无境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知道。”
封无境本来就好奇已久,却次次探究都受着顾琅清的阻碍,什么都问不出来,这次终于能够知道真相,自然不再理会一旁一再阻挠的顾琅清。
更何况,蚩沧似乎也没有伤害顾琅清的意思。
封无境放松了召出狂醉的手,满意地笑了笑,朝着顾琅清走近几步,“顾仙尊,既然你不说,为什么还不准我听别人说了?莫非,我前世,你当真做了什么对不起本座的事?”
第62章 贪欢
六界众生之姻缘, 皆掌管于姻缘司。姻缘司命,姓宿,名因意,喜着粉衣, 爱好花鸟, 放荡自由。
姻缘司超脱于六界之外, 直辖于天道之下,不得忤逆, 违背者必将受到天道的惩罚。
由此, 凡间所言,“姻缘天注定”, 此话不虚。
天道, 即是天命,天道将二人姻缘相牵,二人哪怕相隔千里,相隔六界, 也终将相遇。
几年之前, 天道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魔界至尊,仙界至尊,正邪两端, 谁也不会将二者牵扯上关系。
那么到底是如何扯上关系的?
仙魔大战,旌旗飘荡, 那一年, 仙界大败。
无阙魔尊生擒了天乾仙尊, 回到魔界, 囚禁, 凌1辱。
魔尊为仙尊准备了精美的金丝笼, 从此以后,他便是他的禁脔。
他压制着顾琅清的法力,首先,是言语羞辱。
魔尊十分乐意去看本该光风霁月的仙尊脸上露出的羞恼,他被他囚禁,无处可去,只能任他摆布,这满足了魔尊变态十足的占有欲和征服欲。
不过,那时候的顾仙尊自然也不是什么善茬。
每当红衣魔尊充满恶趣味地言语挑弄他的时候,总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挤兑回去。
二人就像两只凶兽一般,你咬我一口,我必定会回你一嘴,直到把彼此都咬的献血淋漓,满嘴血污,这才罢休。
起初的封无境对顾琅清是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的。
天乾仙尊高风亮节,魔尊虽然过得风流,但他一直控制着那条线。
毕竟,他记得,顾琅清曾经,似乎救过一个落水的孩童……这件事摆在这,顾琅清在他手中,就只是一个挟持仙界的筹码,偶尔能够用来满足一下口头的征服欲,并不会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