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闻川,你现在又算个什么东西?
“予安,你怎么了?”江寒声的眼睛里浮着一层水雾,导致他看不清人,但是他永远都会记得面前的人是谁。
当然,要是真的清醒他也不会干出现在这么狂野的事。
“我……”李闻川想问你是不是记得我,那你为什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予安,多少年了……闻川是母妃常呼唤的名字,可自从他成了太子,母妃看到自己都是唤“太子”,后来又成了天子,母后唤自己“陛下”。
只有江成瑜,从开始唤他“殿下”,后来私下一直唤他“予安”,就算自己成了皇帝,这份情谊也从未消失。
地位和权势总让他失去太多,就连母妃最后也并不亲近,特别是父皇死后,母妃常把自己关在屋内,要是他来了,就让人说:“陛下还请多思念社稷。”
朝臣几次催促选秀,太后一次也没管。
“江成瑜,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啊。”
李闻川闭眼,等着宣判,仿佛在公堂之上。
可是良久,没有回应,再过了一会儿,他感受到身上的人缓缓俯身下来,把头放在了他的颈窝处,轻轻蹭了蹭。
李闻川一动也不敢动了,浑身僵硬。
“都说了,不要随便称呼本王姓名。”耳边的人说,每个字吐出来都伴着丝丝热气,挠得痒痒的。
“……”
得,这蘑菇的威力不可小瞧。
江寒声这么说着,手上的动作也不停,他捞起一旁的被子盖住李闻川的腿,大手覆在膝盖处轻轻揉了几下。
“你膝盖有旧疾,怎么就不知道多注意注意呢?虽是夏日,也不可贪凉。”
语毕,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
确实,夜深了,温度降下来之后风都是冷的,吹在肌肤上带出一片鸡皮疙瘩。
李闻川语噎,一会儿才道:“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又是半响没回应,覆在膝盖上的手也没动静了。偏头看去,身边的人早就闭上了眼,呼吸平稳,一看就睡得挺香。
李闻川:“……”
把人从身上掀下去,还是睡得沉沉的,没有半点反应。
估计是喝了酒,又吐了几回实在不舒服累了,入眠的速度都快。
这么大个男人他也挪不过去,就这么将就一晚算了,就是床有些小了,躺两个人比较勉强。乡下没空调,好在夜晚温度低,也挺舒服。
李闻川去熄了灯,把被子往江寒声身上带了点,端端正正躺下来准备入眠。
隔着蚊帐都能隐约听到觅食的蚊子在嗡嗡作响,估计进不来也挺生气的。放在平时李闻川就算了不计较,可今夜的他着实烦躁,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开了灯。
掀开了蚊帐坐在外面,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蚊子就过来了。
本以为可以饱餐一顿的蚊子,还没落地就被一招无影手给揪住了。墙上的倒影都出了残影,要是有摄像机在估计慢速都看不清李闻川这手速。
这要是被网友看了,估计都要直呼是特效,是炒作。哪有什么功夫,都是电影电视剧里糊弄小孩子的玩意儿。
一屋子蚊子,没一会儿一网打尽。
李闻川张开左手,掌心里有个小山,绿的、花的以及黑的,丰盛的不得了。
这么拿着也不是事,回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江寒声,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踹了一脚。结果江寒声就是哼了一声,翻身继续睡。
“……”气煞我也。
一手的蚊子怎么能够浪费,开了中堂的门栓,咕咕正在外面鸡窝里睡得正香。
怎么一个两个都睡得这么香?
打开了手机手电筒,咕咕以为天亮了开始微微睁眼,李闻川毫不留情戳醒了它,把左手伸到咕咕面前,微笑道:“吃。”
咕咕几乎是凭借着,鸟类的本能吃完的这顿无妄之灾一般的宵夜。
若是它能说人话,估计都要来几句国骂。
咕咕:你大爷的!
蚊子被吃完了,李闻川心里总算舒服了一点,摸了摸咕咕的脑袋语气温柔:“睡吧孩子。”
咕咕:“……”
咕咕:“咯咯咯……”
李闻川:“我让你睡。”:)。
“……咯。”怕了怕了,这男人吃错药了吧?
回去,锁门,洗手,关灯,躺下,行云流水——但是睡不着:)。
这时江寒声又翻身过来,手覆在了膝盖,梦呓道:“会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三个字,李闻川气忽然消了一大半。
前世李闻川的腿有旧疾,一到阴雨天、冬天就刺骨的疼,请了多少名医圣手都治不好,后来江寒声说他找了个江湖郎中,专治这一类,在民间小有声誉,立马去把人请来。
李闻川欣然应许,可谁也没想到,郎中还没来,这病人先走了。
“辛苦你了。”李闻川喃喃。
人都是有忘性的,新上任的太监总管是想讨好他,可是并不熟稔。除了江成瑜李闻川身边没有什么可靠的旧人,从没想过一争大宝的自己,是硬生生被推上去的,皇宫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新的。
“两辈子了,你怎么还记得啊……”
第四十章 咸鱼往事(加更)
李闻川这腿的病,说来也是一桩旧事了。
他父皇李源立他为太子后,简直是揠苗助长的填鸭式教育,恨不得把什么都交给他。
李源可能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去得那么早,总觉得还有时间教育太子,自己培养的一些人都往李闻川身边送。
可是李源的人怎么可能效忠于李闻川,不过是打着圣上的旗号来耍自己的威风。
而李闻川这么多年,府苑之内,朝堂之外,大小琐事都是江成瑜管着,空降这么一个人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夺了江成瑜手里的权。
王府上上下下涉及颇多,就算李源是李闻川的父亲,可伴君如伴虎谁也不想要这么一双眼睛过来盯着,这人与江成瑜爆发了极大的冲突。
又因江成瑜不论是年轻还是处事多年,都是个嘴巴毒的,不带脏字地损得那人差点气死在太子府。
手指着江成瑜“你、你、你”憋了半天憋不出话来。
江成瑜冷笑:“你说陛下知道你是结巴吗,就这?就这还要过来辅佐太子,你怕不是想把整个大庆国运都打个结。”
对方立马回宫告状,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听那日当值的小黄门说,在殿外候着都能听到殿内那最深处传来的呜咽声,就算是之前,后宫最受宠的那位啊,受了委屈也不管这么哭。
那时候江成瑜在府内也听到了这消息,据当事小厮回忆,他是这么说的:“朝中做官真是委屈他了,就这才敢合该去乡间哭坟,一口气可哭方圆五百里,哭一次收百家钱,都富可敌国了。”
于是没多久江成瑜就进了宫,听说陛下非常震怒。
李闻川赶到的时候江成瑜正被太监架着往外拖,李源说要打六十大板。
就算一个当兵的,被打四十大板都要躺十天半个月,六十大板,何况江成瑜一介读书人,这是直接要了命!
李闻川当时直接和李源争了起来,顺手把江成瑜拉到一边,不准他说话。
谁知道江成瑜之前说了什么,他现在装傻就行了,万一江成瑜又起劲了,那他岂不是要装聋?还是间歇性失聪的那种。
那日御书房内宫人谁不把自己装成了鹌鹑,生怕触了这几个爷的霉头。
李源的那个心腹还在哭,哭得李闻川都没忍住:“父皇你是派了个人帮我造海吗?”
“放肆!”
“我放肆?”李闻川及时挥手,让无辜的宫人立马连滚带爬跑了出去,后面的事可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敢听的,“父皇,不是您让我这么放肆的吗?是谁坐山观虎斗?是谁渔翁得利?是谁为一己私心将我推上太子之位?!”
“父皇,你现在后悔了?那也来不及了!有用的全都死完了,中庸的也在您的帮助下被我清理了,你现在,没有选择。”
李源,一个天天嗑丹药,养出一干子极品权臣可实际上牢牢握紧大庆权力的男人。
朝臣不过是他的走狗,他想让谁得势就让谁得势,之前那个站了大皇子队的权臣,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死后更是满门抄斩,旁支三代内不得入朝为官。
李闻川是他扶起来的,也是他在背后强迫这个儿子一点点举起手中的屠刀,甚至在幕后心情愉悦地看着李闻川被其他皇子反扑,最后不得不自己拿起刀还击。
“朕还做错了吗?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李源眼睛里是豹子一般的精光,他当年也是杀出来的,非真正的等闲之辈。
“我应了母妃会好好做一个太子,但父皇,请——不要逼儿臣。”李闻川缓缓作揖,低首,却抬眸一动不动盯着李源。
李源咋舌,看着那一盘站立的弱不禁风的书生,笑了:“你是为了他?”
他顿时明白了,走下去到李闻川旁边,盯着这个自己暗中观察多年,太过珍惜都不敢靠近的儿子:“为君者,怎么能有软肋?”
李闻川不卑不亢:“父皇不也有母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