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温欣妍妈妈好端端的会从楼梯上摔下来, 还得追溯到昨晚上温欣妍送季汐然走以后。
温欣妍回去租的房子里, 她妈就和她说起了季汐然的事。倒也没把话挑明, 只说她看季汐然性格活泼, 而她性格安静, 看两人不是能玩到一起的类型,还是分开比较好。
温欣妍当然不愿意,也不敢现在就自揭和季汐然的关系,只是轻轻提了几句她和季汐然挺合得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就触怒了她妈, 然后两人争执了一番, 最后她妈说不过她, 闷闷的去睡觉了。
温欣妍心里有点愧疚,想过去跟她妈道歉, 但是她妈死活不让她扶着她, 一改往日的好脾气,厉声指责她,说既然不听她的话, 那她们母女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温欣妍平白无故被发火,僵在原地好一会儿, 等缓过神,闷闷的也去睡了,夜里突然听见外面有响声,就看见她妈滚到楼梯底下去了,人也昏迷不醒。她当时吓坏了,连忙拨打120。
颜絮一接到消息,和陈敛及时都赶到了,颜絮忙着安慰温欣妍,陈敛在和医生说话,顺带开药。
温欣妍瘦弱的肩膀在颜絮怀里一抖一抖的,从侧面看过去,异常惹人怜爱,“如果…如果我没有和她吵架,她一定不会不让我扶着,那样也不会摔了。”
“这并不怪你,可能是阿姨自己不小心。”颜絮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眉间紧皱,欣妍不是说过她妈妈最心疼她,也最通情达理了吗,现在欣妍是很忙的啊,为了学业,也为了前途,每天睡觉都不足五个小时,怎么突然之间她就这么折腾呢。
这么折腾,到最后到底是谁得益呢。
她不明白,温欣妍当然也不明白。
只有季汐然对这件事门儿清。
但是她把这件事藏在心里,烂在肚里,憋在嘴里,如何都是不会说的。
她们到医院的时候,正碰上陈敛拿着一堆的药回来,季汐然慌慌张张的赶紧上前拉住她,“部长,欣妍呢?阿姨怎么样,没事吧?”
陈敛被她突然冲出来,吓了一大跳,缓缓神看见是她,才拍拍胸口说,“你吓死我了汐汐,没事…医生说只是有点轻微的脑震荡,还有手上脚上有点伤而已。”
说着,她轻轻皱眉,“医生说,幸好阿姨晚上穿得厚,衣服挡住了一部分,而且那楼梯可能不太陡,所以只是轻伤。可是我寻思着这不是冬天,阿姨穿那么厚干什么啊,怕冷吗?”
她这话有点像喃喃自语了,季汐然离她近,听得一清二楚,越听越心惊。
她不自觉松开拽着陈敛的衣服,露出一抹失魂落魄的笑,“是吗…阿姨没事就好…”
“咱们过去看看阿姨吗?”齐之莹在她后面,看着她比自己亲妈受伤还激动,心里叹声她们家汐汐可真是孝顺,简直二十一世纪绝佳儿媳,上前拍拍她的肩膀说,“顺带你也过去安慰安慰温美人吧,她妈妈几次三番的出事,估计她现在担心的都快崩溃了。”
季汐然惨淡笑笑,没说什么,跟着她来到二楼的病房。
远远就看见颜絮在拍着温欣妍的肩膀和她说些什么。她们离得近,颜絮的声音小,有点听不见,但是温欣妍有点在宣泄情绪,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她们都听见。
“我妈…我妈让我不要和汐汐在一处…我反驳了她,所以她才生我气从楼梯摔下来的,早知道我……”
早知道,知道什么?
季汐然看着泪水连连明显后悔不迭的温欣妍,想起那天吴莲逼迫她时说的话,看着四周缺胳膊短腿的病人,听着他们疼痛的呻.吟,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心里忽然一抽,心中越来越冷,慢慢后退了一步。
齐之莹本来想上前,看见她反而往后退,不解道,“汐汐,你干什么,我们不过去吗?”
“不用…不用了。你把这个水果篮送过去,然后和温美人说我还有点事,来不了了,非常抱歉。”
季汐然脸色煞白,叫陈敛和齐之莹都担心的不得了,刚要问她怎么了,就看见季汐然和发病似的,疯了一样跑出去,后面的齐之莹拉都拉不住。
“老季这是受什么刺激了?”齐之莹搞不明白了,赶紧就要追,陈敛连忙拉住她,看着季汐然跑开的方向,皱眉道,“算了……也许汐汐她……真的是有什么事呢。”
“什么事比得上自己女朋友的妈受伤还重要啊。”齐之莹有点理解不能,然而看季汐然刚才那脆弱的小模样儿,她叹了口气,到底没追上去。
“算了算了,谁让咱们是损友,我替她看看吧,回去再敲.诈她一顿好吃的去。”
季汐然一直跑到外头,被冷风吹了一下,感觉自己清醒了许多,才没那么难受。
她掏出手机,想要给温欣妍打电话的,可是又怕听见她声音会忍不住又折返回去。
摸着手机犹犹豫豫的时候,医院西北门里出来一个穿卫衣的女孩子。
看见她,眼睛一亮,“学姐!”
季汐然抬头,就看见是那天自己在远宣传栏撞到的那个女孩子。
她礼貌笑笑算是打招呼,那女孩儿雀跃的几步走到她面前,仔细打量了她一下,有点担心道,“学姐,你生病了吗?”
“没有……我是随便逛逛……不小心就逛到这儿了……”
这理由太拙劣了,哪有人随便逛逛,最后逛到医院的。不过只要不是她生病,贺沁就放心了,笑着和她道,“正巧我也牙疼,过来看牙医的。学姐,我是二班的贺沁,之前只和学姐互换了号码,学姐都没有问我名字,一直给学姐发消息学姐也没回我,真让我伤心。”
季汐然虽然看起来性格活泼,但并非是容易交心的人,对自己不理她的事表示了一下歉意后,便要走开,“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她的态度冷漠疏离,却不妨碍贺沁依旧上赶着和她说话,笑得和太阳花开似的,“学姐,咱们一块回去吧,我刚好也要回,顺路不挺好的吗。再说,学姐脸色好白啊,我和学姐一块回去,多个照应也好么。”
她都这样说了,季汐然也不好拒绝她,望一眼医院,心里被针扎了一样泛泛的疼。她没再说什么,转身和这叫贺沁的小学妹离开了。
或许她的离开并不能解脱事情,但是能暂时遏止。
温欣妍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望眼欲穿的一直在往医院门口的方向看。
齐之莹把一杯热茶倒给她,看她这副模样,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劝她了,“我说温美人啊,老季应该是不会来了,她刚刚不是还给你打了电话吗。”
说起这个齐之莹就郁闷,季汐然这货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丢下她自己跑了,不知道没看见她,她的女朋友多伤心啊。
温欣妍这才把视线收回来,有些难过,很快又把自己的情绪藏起来,生生扯出一抹笑,“你们外国语学院的……都很忙吗?”
齐之莹摆摆手,“哪儿能啊,那就是老季忙一点。咱们不想多学的,还不是混吃混喝,反正能找到工作就成,像她那样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那不是累死了。”
“是吗……”
的确,季汐然很早就在同学录里写过,她想当外交官的。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谈恋爱并不是剥夺每个人的自由,她不能要求季汐然像是她的影子一样,时时刻刻都陪在她身边啊。
温欣妍想通了一点了,她笑了笑,将心里的落寞藏起来,对齐之莹表达了感谢后,进了她妈的病房。
看见女儿一个人孤零零的进来,身后并没有另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吴莲才松了口气。她状似无意道,“欣妍啊,我看刚才你那几个好朋友都来了,怎么汐汐不在啊。”
“她课比较多,挺忙的。”
“这样啊,也的确是,不过是朋友妈妈出了意外,一般人应该不会立即就出现的。”
温欣妍听了这话就觉得不舒服,“妈,我和汐汐关系很好的,她是个好女孩,你怎么总是针对她似的。”
吴莲一听这个,脸就沉下来,“什么叫针对她,是妈妈重要,还是你的好朋友重要。为了朋友,你竟然都不听妈妈的话了!”
“可是我真的和她……”温欣妍有些着急,但望一眼脸色已经黑沉沉的母亲,低头把剩下的话憋在了嘴里。
“我从小又当妈又当爹的把你养大,这时间我吃了多少苦。”
害怕逼得太急了,会适得其反,吴莲不再说季汐然的不好,反而打同情牌,道,“你爸死得早,为了给你凑学费,妈妈去砖瓦房当苦力,那里夏天七八十度的高温,妈妈给人家码砖坯,两块一分钱,一点一点的攒,有多辛苦才把你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攒出来的,你现在就不听妈妈的话了吗?”
她这么一提,温欣妍就想起来,盛夏烈日当空的时候,瘦骨嶙峋的女人穿着破旧的衣服,戴着已经脱絮的草帽,站在砖坯的垄头上,把一块又一块红得烫手的砖堆成一排。
空气中的砖粉在烈日下飞舞呛人,热浪一涌一涌的浮动,女人黑瘦的脸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滴在砖头上,明明她整个脊背都湿透了,双手也被砖磨得都是血泡,却还要顶着焦灼的日头,被工头责骂太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