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欣妍会疯。
自从上次拱桥前发生那件事后, 她就敏感发现,季汐然有意无意的在躲着她。
打她电话永远不在服务区,发短信石沉大海, 就连去她们学院堵人,也堵不到。
她快急疯了, 无奈之下,只好去堵她们寝室的其他三个人。
医院探望一回来,季汐然就和她们寝室的人坦白说了温欣妍妈妈的事,本来立场一致指责她的几个人听闻,肺都快气炸了,绝口不提再让季汐然去探望的事,每次看见温欣妍的时候,也和看阶级敌人一样,对她不能说没有好脸色,却也是没有以前热络。
并且随便编了季汐然和温欣妍结仇的一个理由,说给班里的其他姐妹,让她们不要跟温欣妍透露任何有关季汐然的信息。她们编的理由像模像样,不光是班里的姐妹们,包括蔣正那个不靠谱的,在听了以后,都恨得咬牙切齿的,怒道,“亏我还看那姓温的长得好看呢,原来这么坏!呸!我就是断子绝孙,我也不跟她说咱们班长大人去哪儿了!”
齐之莹听见他这话,心里很满意。
啧啧啧,多么恶毒的誓言,足以说明班里姐妹们同仇敌忾的心有多齐。
“温美人,我们真不知道汐汐去哪儿了,我们又不是她的跟屁虫。”
又一次被温欣妍堵在教室门口时,齐之莹抱着书,有点不耐烦,“我还要去学游泳呢,拜托能不能让开点。”
“齐同学,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用了所有办法,也问了你们班的其他人…可是…可是…”
温欣妍眼眶通红,越来越瘦,黑眼圈重得惊人,脸颊两边几乎凹下去。本来多么漂亮温柔的女孩子,现在看起来竟然那么憔悴忧郁。
齐之莹抱着书迟疑了一下,心里有点动容,咬着唇犹豫要不要告诉她算了的时候,祝棠从教室里出来,拽着她的手就走,“快快快,回去换泳衣学游泳了,泳池晚上九点就闭馆了,再不去来不及了。”
齐之莹被她拉走,神智也稍微回笼,对她投了个抱歉的眼神,顺从的跟着祝棠离开了。
温欣妍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嘴角的苦笑越来越重。
一个,两个也就算了,她班里系里所有人都对她这样,如果说不是季汐然自己主动授意的,她们会这么齐心吗?
季汐然。
季汐然!
这三个字每念一次,她就觉得心里被凌迟的痛楚就多一分。
季汐然可能不要她了。
但是她不相信,前几天还好好的,对她那么好的人,会这样丢下她不管。
可是天上地下,她可以找的人都找遍了,哪里都找不到季汐然。
她默默走下外语学院的院楼。
许多大一的新生,齐齐站在学院门口的阶梯上读书,语言混杂不清,她听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但许多人脸朝上,手里的书塞在背后,憋着一股朝气蓬勃的狠劲。
几个教授站在走廊门口看着他们,眼里满是笑意,有个年轻一些的教授笑道,“我们当年要是都那么用功,恐怕现在也在世界各地当外交官呢。”
温欣妍寂然无声地从走廊路过,侧身向室内看了一眼,祝棠和齐之莹在一楼的游泳馆学游泳,她们寝室里最宅的刘小果也在和几个女孩子打羽毛球打的大汗淋漓。
学院门口竖着几十根国旗,最中央的是五星红旗和联合国和平组织的旗帜。
院楼上,“外国语学院”几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H大的外语学院不会出废人,这是全国上下甚至全世界都知道的事。
温欣妍抬头看着那几个字,就好像在看见季汐然抱着一本书对她微笑一样。
她也扬起微笑,可也许是太阳太刺眼了,几滴眼泪不自觉的就从眼角流下来。
季汐然是十二月初走的,她病了一场后,人也厌厌的没什么精神。
走的那天雪下的奇大,她妈怕她冷,把她里里外外裹了好几层衣服,外面看起来像是个球,走起路来企鹅似的歪歪扭扭的。
总而言之一个字总结,就是,“丑”。
季汐然也懒得理自己现在到底在外人眼里是个什么形象了,她拉着行李箱,拿着自己的护照,谁也没告诉,踏上了飞往霓虹的飞机。
坐飞机并不是头一次,但是她是第一次见到霓虹国的空乘姐姐。
真的是笑的时候露八颗牙,一点也不少,而且脸上敷着粉,戴着丝巾。像机器人一样,让人第一眼看见觉得惊悚。
季汐然一看见她们就倒吸一口凉气。
她们外教很早就告诉过她,那边的女孩子不化妆就感觉没法儿见人。
但她是第一次接触,一下子没适应过来。她开始想温欣妍了。比起那么浓的妆容空姐,她还是喜欢看清水出芙蓉的温欣妍。
可是再见她,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窗外的白云和蓝天非常干净,她往外看,在几千米的高空中,默默将“温欣妍”这个名字埋在心里。
她睡着了,梦里是紫藤花架下笑得很开心的漂亮女孩子。
眼角微凉,有什么咸咸的东西入了口中。
温欣妍。
此后沧海桑田,有缘再见。
***
她妈养了几个月后,就好得差不多了。
但是她并没有提回家这回事,而是小心翼翼的对她道,“欣妍啊,你一个人在这里妈妈不太放心,妈妈就留在这里,找个工作,照顾你行不行?”
她的状态的确是很差,皮肤暗黄,头发枯燥,就连眼睛也因为连日睡不好觉,而熬得通红,黑眼圈重的像国家保护动物。
她没有办法拒绝她妈过来照顾她,就像当初读书的时候,她没办法拒绝她过来陪读一样。
而且,她的确是病了,病的不轻,病的离谱。
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在大城市找一份工作并不难。即使她妈没有学历,不认得字,但是她手脚麻利,又很勤快,不大一些时候,就找到了一个给人做家政的工作。
一个月三千五百多块工资,主人家包吃。她高兴的跟温欣妍说了这件事,让她从宿舍搬了出来,每年也不必交那一千块的住宿费,母女俩依旧租住在那间出租房里。
吴莲每天干完活回来的时候,都下意识看看女儿的情绪怎么样。
她最近趁着给女儿送饭的时候,到外语学院附近打听了一下,听说了季汐然已经不在国内了。
不管季汐然去了哪里,哪怕她去了全是日本鬼.子的地方也好,只要她不在,吴莲就感觉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可是转念一想,没了季汐然,搞不好她女儿还会因为别的女孩子走歪路,所以她得看好她。
她年纪还小,她爸又死的早,她是自己唯一的指望了,所以她得尽量看牢她一点。
然而看了好几个月,她发现女儿并没有异常,好像没有把季汐然走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样。
这不禁叫吴莲好生高兴。看来她当初的想法是对的,没有了季汐然,她的女儿果然就好好的了,果然罪魁祸首是季汐然那小丫头。
她放心了。
只要温欣妍表面上还好好的,她就放心了。
人常说,养儿方知父母恩。
但是有些父母,在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只会关心她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对于她心理的关心,一概没有。
常有人,表面上的生活丰泽得让人艳羡,其实心中的田地荒芜干裂,一场细细的雨可以滋润,一场无情的风沙也可以摧毁。
温欣妍处在两者之间。季汐然像是一场温润的细雨,先是将她的心润了一润,再然后就将那颗半干不干的心放在油锅里煎炸。
于是她的一颗心,比原先还要破碎,还要干裂。
心都快要干死了,还在乎外表做什么。
温欣妍身旁的人,发现她比平常闷了很多,也冷了很多。像一个幽灵一样,孤独的穿梭在校园里。
一个人到图书馆看书学习,一个人去家教,一个人去参加社团活动,一个人去市场买菜。
有一次,很久没有看见温欣妍的齐之莹从三角市买完文具回来,路上遇到骑自行车的温欣妍,两人目光相遇的那一刻,她手一抖,差点没把包里的文具全都甩地上。
我的妈呀,这是温美人么。这特么的是冷美人吧。
温欣妍看她的眼神和看尸体没什么两样。
青天白日里,齐之莹被她吓的脸色惨白,颤巍巍的,捂着自己的心口,赶紧把地上的文具捡起来,拔腿就跑。
第69章
秋天其实是个很想让人睡觉的季节。
季汐然抱着一杯据说美容养颜的红枣枸杞蜂蜜果茶慢慢悠悠的往教室走, 边眯眼往城市正中央的钟楼瞧了一眼。
嗯,才十二点四十, 太早了, 太早了。
要不是她爸妈今天出门, 没给她做饭, 她也忘了带家里头的钥匙进不去, 也不会现在就往教室里走。
好困啊, 到教室里以后, 一定要好好睡一觉。她喝了一口茶, 暗暗想。
“some people saw 不…bright lights in the shy…死噶…sky. The sound of planes could be heard outside the city,some people……”
她正在考虑待会儿回去教室里以怎么样的姿势入睡才不会脖子痛,有人读英语课文的声音就从教室外被秋风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