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灯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条金丝幼蛇,其实他心底还是有几分疑惑的,按道里来说,灵府这就相当于一个修真者的识海,是最为隐私的地方,一般只有互相结下姻缘生死契的道侣才能动用灵府之力。
郁灯左右想想也想不出什么解释,只能说修真界本就是个牛鬼蛇神都存在的地方,凡事都不是绝对的,指不定吸食灵府之力只是因为金丝蛇一族的特性而已。
后山崖修行一夜,郁灯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没有什么疲惫的感觉,反倒精神奕奕、气力十足。
他弄了几道爽口的小菜,喂给那幼蛇吃了好些,郁灯本以为这么小的一条金丝蛇应该胃口不会有多大,但他从前没想过蛇类吞吃食物的时候并不用嚼碎,直接吞下去就完事儿了。
所以无论他给那幼蛇喂多大一口饭菜,那金丝幼蛇都能整口给吞下去,整整一叠饭菜不知不觉间都给那金丝幼蛇吃个精光。
郁灯本想着它应该不能吃太多,刚想停下,那金润可爱的小蛇却用那双微圆的蛇瞳盯着他,半是威胁半是撒娇的朝他露露尖锐的小牙。
见郁灯无甚反应,蛇尾轻轻试探性地戳了戳郁灯的手背,再戳戳,直教人心底发软。
郁灯无奈的摇摇头,带着细碎如光点的笑:“好了,那就再给你喂一些。”
那小蛇闻言原地小幅度地转了一小圈,蛇鳞上快速的闪过几道暗光,它像是发自天性的愉悦,整条蛇都肉眼可见地活泼起来。
郁灯最后没抗住这波攻势,又投喂了好些零嘴,这才勉勉强强将这娇气包幼蛇给哄住了。
琅玉殿厚重的大门被一身露水行至此的青年轻轻推开。
檀木门板碰撞的声音开合又关上,上首的泽玉仙君白雕玉化成的眼掀开一道冷感的弧度,他银灰的眼轻抬,待到青年恭敬地行礼时,那淡色的唇碰撞现出一道冷淡的音色:“日后切不可怠慢修行。”
青年嘴角划开一道隐约的弧度,很快又轻轻抚平,再无多余的异状。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隐晦的野性:“师尊的教诲,徒儿自当谨记。”
说着,那双明亮的黑眸紧盯着上首的泽玉仙君。
那眼神像是明亮炽烈的日光暴露在寒冷的雪域间,仿佛正渴望得到什么回应般。
泽玉仙君指节微屈,又缓缓收紧几分,再无多余的动作。
郁灯唇角带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他直起腰身,手骨微翻,手掌心出现一个骨玉发簪。
青年通身的气势,不过一晚,便好似被磨得如利刃般,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暴雨宁静。
他声音有些沉,牙根咬紧:“师尊可知这是何物?”
泽玉仙君少入人间,可分魂衡玉却早已游遍山川四海,骨玉发簪,便是修真界内最为出名的定情信物,若收下这信物,便是应下了一生一世的姻缘。
骨玉发簪乃是由上古巨龙的遗骸制成的,那巨龙的骸骨也是宝物,含着几分天地规则,由此,赠予这骨玉发簪,说明赠予者自己也下定了决心,此生非卿不娶。
宁如柳絮浮萍,此生非卿不得欢。
泽玉仙君只觉心绪动荡几分,无情剑诀时时刻刻阻拦着他身为人的种种情愫,两番极致的碰撞之下,泽玉仙君几近抛却往日束缚着他的里智枷锁。
口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挂在他冷白的下颌处,通身动弹不得。
郁灯缓步靠近泽玉仙君,手中紧紧攥着那支骨玉发簪,声音有些阴晴不定:“师尊应该知道徒儿的意思吧。”
“师尊,您究竟要如何?”
“您分明知道徒儿恋慕于您,您若再次拒绝也便罢了,可您总是这般,天雷下护我,晚间留我夜宿,精心送我剑阵,甚至再那幻境中…我们分明是心意相通的,师尊为何这般若即若离吊着我?”
青年眉心笼着几分阴郁之气,轻佻地将骨玉发簪别上泽玉仙君乌黑的发间。
素白的指尖轻轻抹过泽玉仙君唇侧的血液,拇指轻轻揉搓了一番,唇侧勾起几分微凉的笑意:“师尊若不喜欢徒儿大可将与徒儿割袍断义,徒儿并不是非要吊死在师尊身上,祝师姐和谢师弟皆是花容月貌、俊美无双,徒儿喜欢他们也并非不可。”
泽玉仙君咳嗽了一声,无情剑诀被破,此时他内伤严重,通身上下经脉逆行,竟是连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得。
他看着郁灯这般执念成魔的模样,心中涌上万千曾被无情剑诀封住的情绪。
一时间那些如洪水般的情绪冲击地他胸闷无比,从来毫无波动的面上甚至扭曲了几分。
情爱这种里念头一次出现在泽玉仙君的概念之中。
就在郁灯还想要继续说什么,一道喑哑的声音响起:“莫要胡说。”
郁灯眼中闪过一抹暗光,唇侧的笑意划大,诱哄一般道:“师尊是叫我莫要胡说什么?指的是师尊不喜欢我,还是与徒儿割袍断义?”
“师尊若是今日不说清楚,徒儿便打算投入师姐师弟的怀中了。”
“师尊可要认清自己的内心,这世间从不会有人一直等着您的。”
泽玉仙君双眸布满血丝,他的指尖微微发白,薄红的唇被血染得通红,一时竟艳色无比。
他额头上密密布着细密的汗水,通身是一种病弱易折的脆弱感,却叫人恨不得再让他伤得更厉害一些。
郁灯轻轻凑近他,眼眸微眯,随后直起身,眸中的情绪顿时变得又冷又淡,竟比起之前的泽玉仙君还要更冷上几分。
“既然如此……”
“郁灯,本尊……”
仙人银灰的眼眸明灭不定、混沌不清,指骨攥紧,下颌似乎也崩得很紧。
郁灯笑了,轻声道:“师尊想说什么?”
泽玉仙君张了张唇,半晌才闭眼道:“…不会…割袍断义。”
大殿的门再次被推开,泽玉仙君恍惚间听到郁灯的声音有些焦急。
他说:“师尊,这是发生了什么!”
青年身上没有重重逼迫,没有阴戾冷淡,温暖的味道甚至叫他生出几分难得的脆弱与心安。
一旁的‘郁灯’缓缓起身,身形缓缓透明了起来,此时泽玉仙君若是清醒的,必能认出这正是那心魔幻影。
郁灯刚进琅玉殿便看到泽玉仙君跌坐在寒玉座边,口吐鲜血,乌发凌乱,额冒虚汗,脸侧诡异的红丝蔓延,看着十分惊人。
他吓得也顾不上什么,赶紧上前扶起人。
泽玉仙君这副模样好似修行走火入魔一般,郁灯赶紧掏出这段时间炼制的缓解灵力紊乱的丹药喂给泽玉仙君。
泽玉仙君显然意识有些模糊,郁灯只好默念一句“得罪”,便轻轻让泽玉仙君靠在自己的肩侧,掰开那形状优美的唇,将丹药喂了进去。
折腾好一会儿泽玉仙君才将那丹药吞下,郁灯刚松了一口,却听到自那仙人口中传过一道极清的呢喃声:“并非…不喜欢。”
郁灯一愣,有些摸不清情况。
师尊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好像是在告白啊?
莫不是他要有师母了?
郁灯没想太多,谁能叫他着冷情至此的师尊动心,除了白月光师姐还能有谁?
祝枝虽是男扮女装,但容貌仍旧是顶尖尖的,便是郁灯都为之失神了多次。
郁灯时常会想,师姐那样优秀的人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
如今见师尊如此,他突然心中失落了几分,若是这般厉害的师尊对师姐表白,师姐定然不会拒绝的吧?
毕竟师尊不止修为极高,而且还是那原著中的主角攻呢,肯定会有什么光环的。
师姐若是喜欢上师尊……好像也不足为奇。
郁灯压抑住心底莫名的失落感,埋头在储物袋中又找了些丹药喂给泽玉仙君,随后便给修宜堂的长老发了封紧急的讯息。
郁灯口袋中盘着的暗金幼蛇看到郁灯为泽玉仙君如此紧张的一幕,唇角尖锐的牙忍不住便露了出来,暗金的竖瞳中透露出几分对泽玉仙君的厌恶与阴冷的嫉妒。
蛇类认定帮助自己渡过蜕皮期的人为依恋对象,这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将郁灯当做自己的伴侣来看待的。
尤其是蛇身本体的时候,行为会更符合动物本性,情绪也会被放大数倍。
这会儿自己的伴侣为别的男人忙前忙后,这如何能忍?
但还没等那条在自己‘伴侣’面前扮弱的烛龙巨蟒做出什么,他‘伴侣’便又用密语传音找他来了。
“师姐,你下山历练何时才结束?师尊今日出了些事,我观似是走火入魔……”
郁灯的声音有些焦急。
那边祝枝的声音带着几分抚慰道:“师弟莫要慌张,师尊功力极深,定当不会有什么大事,我此时离宗门还有些远,怕是需要一个月才能赶回来,这些时日只能拜托师弟多费心了。”
祝枝并未说谎,他虽此时本体在此,却不能多待,他是入了魔的烛龙巨蟒,身上的魔气极为浓厚,蜕皮期是他的脆弱期,也是无法控制魔气的时候,待在凌霄宗必然会暴露。
且渡生城也堆积了不少事务,那些趁着他不在的魔物都虎视眈眈地想将他拉下那城主之位,他须得回去好生震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