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谢绫幼童形态的模样实在给人以过分深刻的印象,叫人不自觉的将这人当做未成年的稚童,如此一来,郁灯自然不会多想什么,只当谢绫又嘴馋了,来讨要吃食。
“谢师弟如今已祛除寒毒,彻底恢复原本的模样了?”
谢绫闻言,手背已紧张的鼓起几分青筋,眼神都不知该往何处放,郁灯这般明显是在关心他,也不知如今这副外貌是否会符合对方的心意。
他其实已经在郁灯的小院外徘徊了许久,不知为何,一直未曾敲门进去。
谢绫心中酝酿着如何与郁灯表明自己的心意,毕竟师兄许是害羞的紧。
而且轻易联想一番,似乎幻境中的郁灯对待感情之事并不敏感,总是没心没肺,实在说,应当是根本就没开窍。
谢绫总结了一下,或许是之前自己对师兄视而不见甚至避而远之的模样有些伤害人,所以如今他更该主动一些才是。
但想来容易,真要说出来,实在对不善社交的谢绫有些困难。
谢绫最后想来想去也只是回了郁灯一句:“诸天小秘境回来后,我便发现我在那万佛洞中得到了一块玉简,正是能克制那寒毒的功法,这段时日在师尊的帮助之下我便已能稳定如今身体的形态了。”
郁灯面上笑意漾开,琅玉山的薄雾弥散在他周身,凭空为他多添了几分浓墨重彩的光华,青年道:“那是好事啊。”
他走几步进了小院,回头见青年如生了根一般的站在门口,有些呆的表情活像个门神。
郁灯忍不住莞尔:“你傻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啊,师兄给你弄些小菜庆祝一番。”
谢绫心中微热,脚下不自觉就跟着走了进去。
这么多年以来,这是除师尊以外第一个对他如斯随意而自在的人,谢绫身负残缺神魂,十年前又身中寒毒,脾性愈发冷淡古怪,便是华清峰的师兄弟都对他敬而远之,没什么人愿意靠近他。
或者说,靠近他的人或多或少都是为了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谢绫并不是个多么缺爱的人,但若有一人待他随意如朋友,可玩笑打闹,不会被他那张生来面瘫的脸吓退,这对谢绫来说,也算是某种幸运。
如今想来,两人互相厌恶的日子似乎都化作天边青烟薄雾,彻底消散了去,只余下了眼前这张叫他觉得格外俊俏好看的面容。
郁灯向来手脚动作快,一桌简单却不失美味的饭菜很快便做了出来。
谢绫倚在门框旁看着他动作,本是打算帮忙的,只是实在没什么天赋,各种佐料都认不出,很快便被郁灯赶了出来。
最后他只好帮忙搭手,厨房并不大,两人时不时会触碰到,郁灯倒是不怎么在意,谢绫却连眼神都不太敢多看。
等饭菜都上桌了,谢绫提议弄些灵酒,郁灯便拿出曾经一时兴起弄过几瓶梨花小酒,味道醇厚。
郁灯本就打算喝一杯尝尝味道,他酒量不好,喝酒还容易上脸,不一会儿白皙的面上便浮上了几分薄雾般的粉色,长而浓密的睫毛颤啊颤,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撩拨地人心里直痒痒的。
谢绫搁置下手侧的白瓷小杯,手心有几分濡湿。
他手指紧紧捏住,指尖甚至都泛出桃花般的色泽,煞是好看。
“郁师兄。”
青年的声音有些微哑,低沉的声音里掺杂着几分小心与难捱的期盼。
郁灯这会儿喝得醉醺醺的,他压根就没想到这酒后劲这么足,整个人意识浮动,恍惚间听到人喊自己,随意便应了一声。
谢绫不由自主地靠近郁灯,眼前的心上人面色酡红,眸带薄雾,柔情万种,见之则难以抑制心中的澎湃。
修长好看的指节轻轻撩开了郁灯额前随意垂下的碎发,两人靠的有些近,谢绫能清晰的闻到青年身上清淡梨花香味。
“师兄,我可能有些喜欢你了。”
谢绫说完这句话后只觉轻松了几分,他的指尖停留在郁灯微红的面颊旁,就差一点,便能触碰到这人了。
谢绫甚至能感觉到青年身上散发出的温热气息,似乎能通过指尖直直抵达心口。
只是话音刚落,他却蜷曲了手指,轻轻收回手掌,整个人也稍稍退开几分。
谢绫轻笑了一声:“这约莫也是平阳王世子想对你说的。”
碰不得,思难耐,嫉生狂。
郁灯只觉得世界与他都隔开了一层膜,他看不清眼前的人,也听不清话,只能胡乱的挥挥手,有些烦躁这人扰了自己安睡的好时日。
一阵细风乘着几分熟悉的味道,似乎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发丝,极其柔情缱绻,郁灯想抓也抓不住。
谢绫克制的收回手掌,随后从储物袋中拿出自己这些日子一有空闲便搜集的珍惜漂亮的物件法器,全部都堆在郁灯的桌前。
他想,师兄醒来若是看见了这些应该会很开心。
谢绫才知道,让心上人开心,那才真的能够叫自己满足。
那些玩意儿再如何漂亮,也比不过郁灯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
青年轻轻揽住心上人,将人小心地平放在床上,随后为他盖上毯子,又捏了个诀好舒缓醉酒后不适的感觉。
郁灯的眉心果然松开,他安静的模样甚至有些乖巧,谢绫收紧手,若是此刻的时间能够暂停该是多好。
谢绫安置好郁灯才轻轻推门走出去,他脚步轻快几分,明显心情好了许多。
只是待那扇门被轻轻合上,屋内便陷入一片死寂,只余下了郁灯浅浅的呼吸声。
大理石的地板下传来极为细密的窸窣声,那声音似乎从地底传来,慢慢往上爬,数量极多,直听的人心中发毛。
只可惜房内唯一的人已然陷入沉睡,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床榻前的地板上被顶开了一块,大量的如虫蚁一般的东西一涌而出,仔细一看,那些小玩意儿竟是一个个极小的傀儡人,五官雕刻的极为精细,众生百态几乎尽显其上。
他们密密麻麻的铺遍了房内的每一寸,只余下床榻上的郁灯未曾被侵入。
那些傀儡小人一个个带着夸张至极的笑容,嘴角裂开到耳根,暴露的血肉似乎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场面看起来极为密集惊悚,却又不得不叫人感叹制作这些的傀儡师强大。
一阵轻而低的蛇语嘶嘶了两声,那些傀儡小人顿时一动也不动,像是被陡然抽去灵魂。
傀儡人慢慢汇集在一起,慢慢地竟堆积起一个人形的模样,密密麻麻的一片,看起来叫人齿寒。
那堆积起的傀儡人,细细看来,竟就是前几日刚离宗进行年度历练的祝枝的模样。
这个等人模样的傀儡人由许多小傀儡人的身体集合为一体,随后似是发生了什么突然的异变,那傀儡人外表竟慢慢化作人类的皮肤。
最后便是彻彻底底凝成了祝枝的模样。
身穿杏衣缠腰长裙,乌发如云般堆积在一侧,黑眸柔波尽显,一颦一笑皆是绝色佳人的模样。
祝枝轻轻摸了摸脸侧完美的皮肤,面上露出一抹温和满意的笑容。
他几步走到郁灯的身侧,冰凉素白的指轻轻捻起床榻旁残余的几个小傀儡人,像是碾死蚂蚁一般的轻轻将其碾成了灰尘。
祝枝温柔道:“都叫你们别碰他,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一道极细小的惨叫声顿时出现在房内。
祝枝手中凭空燃烧着一团暗金的火焰,仔细看来,那火焰竟正在灼烧着一个翻滚哀嚎的灵魂。
片刻后,那灵魂体早已灰飞烟灭,似是从未存在过。
祝枝满意的勾了勾唇,殷红的唇似是极艳的催·情果残留的余液,暧昧动人。
他轻轻坐在昏睡的青年身侧,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但很快,那笑意便凉了下来,笑容也变得诡异阴冷了起来。
“小灯现在还真是受人欢迎啊……”
祝枝的手指轻轻拂过郁灯的脸侧,额头微垂,脸部带了几分冷性的阴翳。
如一幅极为阴晦的画作。
郁灯睡梦中感觉到了几分异样,他皱了皱眉,有些迷蒙地睁开眼。
眼前还是一片眩晕,但或许是谢绫给他施了解酒的诀,郁灯勉强能看清眼前的人。
他想,师姐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出宗历练了吗?
“……师姐?”
祝枝的表情一顿,眼前的青年却十分熟练的轻轻扯住了他的衣摆,力气并不大,祝枝甚至只需要站起来便能摆脱。
但他没有,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青年,心中涌上几分奇异的安宁与另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郁灯半睁着眼,有些傻气地笑了一会,磕磕绊绊道:“师、师姐…你走了,我好想你啊…”
祝枝轻轻动了动喉结,眼珠子直直盯着郁灯,半晌声音变得低又柔。
“想师姐什么?”
郁灯小声道:“有点…想师姐的亲亲……”
祝枝眼皮一跳,头一次生出一种心跳过分快的感觉。
郁灯没听到人说话,只以为在做梦,便愈发肆无忌惮。
“还想师姐身上的香味…好香,让我有点……”
“嗯…有点想吃了师姐才好……”